茅草屋内宁静一片,仅有厚重脚步声传来。
当陆迟全身心准备好给门外人迎头一击时,忽地,从身旁传来了“咔哧咔哧”的声音。
像是小松鼠在嚼东西。
紧张刺激的环境,瞬间被这不适时宜的声音打破。
他下意识扭过头,与一双懵懂透亮的大眼睛撞上。
!!!
幸亏他心理素质过硬,才没有本能的喊出声来。
不知何时,一个小女孩也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张葱花烙饼,闻着就很香。
可眼下根本管不了这小屁孩是从哪冒出来的,因为......
她吃东西的声音一发出,就是傻子也知道门里有人了。
情急之下,陆迟不可能出声暴露位置,只能寄眼神于小女孩,希望她能理解其意思。
仿佛印证着猜想,门外的朱哥已沉下眼,一手轻轻推开木门,一手已缓缓伸向腰侧。
老式木门被缓缓推开,咯吱咯吱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待看清眼前的小女孩儿时,朱哥暗自松了口气,没有让她发现腰侧藏着的短刀。
“你是谁呀?”
“你想干嘛啊?”
“这里是我家!”
小姑娘怒气冲冲的,隐隐带着一股“你答不上来我就揍你”的气势。
在灵魂三问之下,朱哥竟愣了愣,一时手足无措。
此时此刻,朱哥与陆迟两人仅隔了一道门,甚至他只需稍稍探下脑袋,就能发现躲在门后的两人。
而陆迟在听到小姑娘气势汹汹的话后,不禁为其捏了一把汗。
他暗自决定,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马现身揽下一切。
很快,朱哥的脚步不禁随着小姑娘的逼近,连连后退。
“你别怕......我只是......”
可小姑娘不依不饶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你只是什么?你再不走我就喊村西口的王大伯来。”
“呐,他是我们村里的老屠户,杀猪可厉害了,你怕不怕!”
似被小姑娘认真的表情逗乐了,朱哥神色柔和不少。
“怕,我这就走,这就走......”
小姑娘在门口猫着腰,望向朱哥狼狈离去的身影许久,才向后挥了挥手。
“他走啦,哥哥姐姐你们快出来呀。”
先前因隔间里光线昏暗,此时才看得清晰。
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一头双马尾,带着稚气的小脸粉雕玉琢。
她依然站在门槛边,朝陆迟两人一脸娇憨笑。
“呐,我厉害吧?”
这么聪明的小女孩儿,很容易讨人喜欢。
陆迟从隔间走出,声音轻了许多,“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爸妈呢?”
小姑娘似怔了一瞬,抬脚跨过门槛,仰着脑袋望向头顶的暖阳。
“我叫筱筱......”
说话间,筱筱泪水盈盈,哽咽不止,一副惹人怜的模样令人动容。
“我不是撒谎精,我真的不知道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
无父无母吗......
陆迟在心里叹了口气,眉头微皱。
“你不怕哥哥姐姐是坏人吗?就帮我们把那个叔叔骗走?如果......”
还未说完就被筱筱打断,脸上挂着纯真的笑,“长得好看的,肯定是好人呀!”
那倒是。
顺着她的思路,陆迟点点头,“先前那个叔叔一脸凶神恶煞的,就肯定是坏人了。”
筱筱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晃着小脑袋。
“就算长得不好看,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呀!”
啪啪啪。
这小姑娘的思路,还挺清奇。
陆迟不禁摇头失笑,“那你以后得放机灵点,如果遇到陌生人了,要小心些,记住没?”
听到这,筱筱倏地小跑几步,扑到他怀里。
“呐,哥哥真好!”
沉默许久的何晚瞥了陆迟一眼,神色淡淡。
“这小女孩儿比你聪明多了,不需要你提醒的。”
平白无故被喜欢的人鄙视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服气。
一点没搭理陆迟的意思,何晚看向筱筱,眸中带着审视。
“最开始我们进屋的时候,你发现是陌生人所以悄悄躲进了柜子里。”
“之后,你看出我们的意图,故意发出声响提醒门外那人,但你又不想害了我们,所以出面支走了他。”
“在那人走之后,你在门槛边站了很久,直到确信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后才敢靠近。”
不经意间,何晚眉头微蹙。
如果这样想的话,这个筱筱或许早猜到了门外人是谁,而且对他很是信任。
否则,她明明躲得好好的,没必要冒险从柜子里出来。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需要一份底气才敢放手去做。
听到何晚有板有眼的分析,陆迟神色愈发古怪起来。
这小姑娘......能有这么精明?
毕竟,先前种种,只能通过细微的观察能力得出结论。
感受着何晚直白露骨的打量,筱筱忽地小脸一红。
“呐,姐姐好聪明。”
隐约间,她还低声嘀咕了句“不像哥哥这么笨”......
陆迟霎时黑了脸,很显然,就算在他怀里这么近的距离。
别问,问就是听不见。
理智告诉他,现在需要转移话题,“筱筱,你一个人住是怎么生活的?”
筱筱倏地从陆迟怀里退出来,像小兔子般跑进隔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个精致的的竹篮子。
她拍了拍小胸脯,一脸得意。
“这是我编的竹篮子,能卖一块二一个呢!”
小姑娘脸上洋溢着的神采,像是喜悦,像是辛酸。
陆迟沉默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或许,小姑娘这么早慧,只是因独自生活久了,不得不学会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
他正想说几句正能量的话,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远远的,都能听见那操着一口方言的厚嗓门。
“筱筱,在屋头没的?”
筱筱急忙应,小跑到门口等着。
“刘大婶,我在呀!”
走进屋内后,刘大婶一边将手中的鸡蛋放在桌上,一边念叨。
“还是嫩个黑趋妈恐的,你一天多出去晒哈太阳嘛,婊子的娃儿又不是见不得人。”
开川所属辖区的各地方言大同小异,陆迟自然听得懂。
他下意识皱皱眉,瞥了眼浑然不觉的筱筱,看不出小姑娘听懂了没。
实在没忍住,顶了句,“不偷不抢的职业,是碍着你了?”
粗大条的刘大婶这才反应过来,房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她护犊子似的将筱筱护在身后,声音尖细。
“你们是哪点的?”
筱筱立马解释,晃着小手,“刘大婶,这是我......远房表哥表姐,今天来看我的。”
“哦......黑死八个人。”
霎时放下心来,刘大婶摆摆手。
“等吃少午了,来我们屋头拿点才炖的猪肉,巴适得很。”
虽言语刻薄,但看得出是个心善的。
临踏出门槛前,刘大婶一拍脑袋,疑惑的看向何晚。
“诶这个女娃娃,我暗到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哟?”
她没多想,多提了一嘴,“筱筱,等哈喊你哥把鸡圈再围一道,太矮,鸡都要跑出来哒。”
“等等!”
筱筱拿着新编的竹篮子交到刘大婶手上,神色间就像个小大人。
“刘大婶,这个你拿去装菜用。”
刘大婶没多说什么,接过竹篮子后,草草离去。
半响,狭小的茅草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却隐隐传出几道抽泣声。
筱筱声音微颤,神色却很平静。
“听村里人讲,我妈妈以前是干那个的......怀着我回到了村里。”
封建思想严重的村里人,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连亲爹都找不到是谁的小女孩儿。
“生下我之后,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神色间,筱筱似褪下了所有的伪装,看不出一点悲伤,只留茫然无助。
或许在故事的起初,小女孩并不受村里人待见,甚至遭受过许多白眼,但她靠着自己的努力,逢迎以及伪装,最终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
陆迟微微叹了口气,一时难以想象到,筱筱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那该有多难。
恍惚间,小姑娘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哥哥,我现在真的好难过,你能不能帮我......”
这小姑娘,不会是......
她眼中那抹得逞的笑意快要溢出,陆迟很难装作没看到。
“帮我......围一下鸡圈呀!”
陆迟被噎了下,差点没站稳。
呸。
仿佛没看见他完全黑下来的脸,筱筱瘪起嘴巴,可怜兮兮的。
“如果能帮我去刘大婶家拿炖好的猪肉,那就更好啦!”
“我腿短,很容易走着走着就摔倒的......”
但这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真的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陆迟只好应了下来。
谁让他笨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