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菜肴较为丰盛，一副温馨景象。
刚出差回来的陆平晖一脸风尘仆仆，话不多，梁梅兰却向何晚旁敲侧击问了很多问题。
例如家里几个人，干什么的，怎么不回家过年之类的。
何晚全是回的实话，说爸爸在羊城工作，至于妈妈方面只字未提。
听到最后，梁梅兰却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望向何晚的目光愈加怜惜。
很容易在心里塑造出一个单亲家庭的惹人怜形象，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甚至过年也不回家，妈妈则已不在人世。
之后，她不停给何晚夹菜，神色间满是亲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迟破天荒的陪陆平晖喝了不少酒，几杯啤酒下肚，眸中很快泛起迷醉。
何晚知道他酒量极差，因此也很少见他沾酒。
这不就是赵老师曾讲过的天赐良机。
饭后，夜已渐深。
梁梅兰去厨房洗碗，陆迟则躺沙发上很安静。
瞥了眼已经醉醺醺的儿子，陆平晖随即朝何晚柔和笑了笑。
“我们应该在开川医院见过吧？以前陆迟受伤住院那次。”
何晚心中一顿，没想到过去了大半年还记得。
事实上，那是第二次见面。
见她有些拘束，陆平晖放缓语气，“在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差不太多，何晚闻声点头。
陆平晖斟酌了下，随即自顾自讲起。
“过去一年多以来，陆迟这孩子变化挺大的，闷不做声考了个状元，又创业给家里买了房子，现在想来，是因为你才做出改变的吧。”
“你俩谈恋爱我作为家长是支持的，也很放心，你别看我这儿子平时挺不靠谱的样子，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负责任。”
见女孩儿视线时不时扫向双眸微阖的陆迟，陆平晖难得打趣了下。
“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是怕他冻着了？叔叔跟你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何晚霎时小脸一红，她脑子里想的可不是那些。
这时，梁梅兰从厨房内走出，先把迷迷糊糊的陆迟叫醒，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们家没多的卧室，这样，等会儿小晚跟我睡，让陆迟跟他爸睡一个屋。”
听到这，何晚下意识拒绝，“阿姨不用那么麻烦，我跟陆迟睡一起就行。”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见父母皆目光怪异扫过来，即便陆迟脑中有点不清晰，仍一时头大。
陆平晖还好，梁梅兰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拐卖单纯少女的不良人贩子。
两人毕竟才十八，谈恋爱还能接受，但第一次带回家就睡一张床，这背后隐藏的问题可就严重了。
思及此，陆迟忍不住瞥了眼何晚，可她还一脸浑然不觉，压根没意识到说错了话。
女孩儿聪明是聪明，但对一些简单的人情世故，大概只有幼儿园水平。
......
夜已至深，月色透过窗台，洒下一地斑驳陆离。
父子俩躺在床上，皆没有半分睡意。
之前在饭桌上陆迟的确喝了酒，酒量差也是真的，但他心里有数，刻意控制在范围之内。
伴随时间流逝，午夜时分悄然来到。
隐约间，传出些低语。
“儿子，你们在一起挺久了？是你住院那次吧？”
并不惊讶陆平晖能看出来，陆迟轻轻嗯了声。
“那女孩儿的家里条件挺好吧？”
陆迟又嗯了声。
“爸爸也是过来人，能看出来你俩真心喜欢，你心里怎么想的，认定是她了？”
陆迟这才开口，“老爸，那给我讲讲你年轻时候的事呗，我保证不跟妈说。”
印象里，陆平晖和梁梅兰是经工作单位介绍的，结婚后不算特别恩爱，也曾多次因柴米油盐等琐事大吵小闹，但大多数家庭皆是如此，再正常不过。
陆平晖闻言笑了笑，沉吟了下，随后毫不避讳的讲起过往。
许是遗传，事实上他酒量也不行，否则怎么也不会给陆迟讲以前的情史。
更何况，是给儿子讲自己年轻时候的初恋。
“你别看爸爸现在老了，年轻时候还挺招女孩儿喜欢，跟男的也很谈得来。”
“那会儿，还没考上中专之前，遇到了你黄阿姨。”
“她家里条件很好，乡里当官的，你爸我却是个实打实的山里孩子。”
“后来念完中专，被分配到老家乌城工作，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只有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憧憬。”
多年过去，一路扶持走过数不清的路，吃过数不尽的苦。
却与很多人的经历那般，即便再美好，总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阻碍。
“她比大多数男的还能干，当时在乡镇大院当文秘，刚出来工作都没钱，我们就在青山脚下租了个老式瓦房。”
之后的剧情简单，随着年龄增长，女方家里人忍不住站出来，私底下约陆平晖喝茶。
总体谈话下来不算轻视，只是冷静陈述事实，简单概括三个字“你不行”。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发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豪言，现实如此。
“晚上浑浑噩噩回到青山脚下的房子，我开始收拾行李，自尊心作祟吧，什么都没跟她说，她也什么都没问。”
“等她睡着了我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青山山顶，还没来得及翻过那座山，一回头望去......”
“山脚下的房子亮着灯，她就站在门前，虽然当时隔得远天又很黑，感觉是看见了。”
“她没有追上来，我也没有下山，就这样静静望着。”
仿佛一幕幕场景重现，画面感十足。
半响，陆平晖才逐渐回过神来，随即出声鼓励。
“爸爸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很长，爱情只是人生里的一部分，总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你还有你妈，你们都是爸爸的责任。”
“放手去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爸爸永远都是你最后的拥趸，只要能做到自己不后悔。”
听到最后，陆迟不禁喃喃自语，“爸，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执念？勉强也算吧。”
陆平晖不禁摇头失笑，神色间，浮现出成熟男人特有的温柔。
“就像你们现在年轻人常说的那种话，那种很时髦的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儿子，对爸爸来讲，不需要你大富大贵，也不需要你多有出息，只要你一生平安，爸爸也就放心了。”
陆迟沉默了。
一时间，眼角莫名泛酸，视线模糊不清起来。
喉咙口像塞了什么东西，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原本只是想问一句，简单的问一句。
当初去给爷爷祭奠烧纸时，在暴雨天偶遇的那位中年白衣男子。
爸，其实你是认识他的，对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