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胡乐从厕所回来后,没多会儿,有敲门声传来,不急不缓。
待开了门,来人先朝胡乐打了声招呼。
在场的除个别外很清楚,来人是胡乐的头号狗腿,并不诧异其出现。
待那人扫过桌上人时,神色难掩诧异。
“徐飞扬......你怎么在这?”
徐飞扬不解,挑挑眉,“我怎么就不能在了?”
“你妈妈刚出车祸了,你还搁这吃饭?”
下意识的眉头紧锁,徐飞扬急忙问,“你说清楚点。”
眼前人的爸跟他妈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他才有此一问。
一番交谈下,那人说的快且详细,而这出车祸的消息就从其工作单位得来。
徐飞扬起身就走,心急如焚之下,一时竟忽略了最简单的道理,先打个电话确认真伪。
待踏至门口,才猛地停下脚步。
他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但心思不同常人,也可以理解为简单的道理想不到,深层次的使劲来。
他总觉得这次聚餐,胡乐心里有鬼。
感受着徐飞扬一丝露骨的打量,胡乐霎时心中了然。
他先前喝了足足一杯的份量,自然比陆迟那两人抿了口的情况要严重。
是时候走了。
“飞扬,我送送你,刚巧我要去给我爸送点资料。”
听到这,徐飞扬安下心来,与陆迟对视一眼后,径自离去。
临走前,胡乐还多说了句“陆迟,等我回来,我们再聊个痛快!”
或许他也明白,以往虚情假意的喊“兄弟”,反而会让陆迟心生警惕。
包厢内,霎时安静不少。
没多久,其余几个官宦子弟也相继离去。
或许是胡乐走了缺少氛围,也或许胡乐早与他们打过招呼,乃至更夸张的解释,“撮合”。
待门完完全全闭合后,包厢内落针可闻。
陆迟想了下,不着痕迹瞥了眼姜梦清。
似感受到他的目光,姜梦清蓦地脸色一红,小手不安分的拽着裙角。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致幻剂的影响,她声音发嗲,眸子里带着份恍惚。
“陆宝宝......我头好晕。”
接着,她用腿蹭着短裙,胳膊乱晃,看上去很热的样子。
可捣鼓了好一阵,衣物始终完好如初。
陆迟还在想着事,随口回,“知道了。”
见他这么敷衍,姜梦清有些胸闷,跺跺脚。
“我是不是......中了春药呀。”
陆迟有些好笑的瞥她一眼,没吭声。
这世上哪来的春药。
他没拆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糟了,我好像也是。”
陆迟还没自恋到,是个女孩儿就往怀里凑的地步。
些许喜欢,跟滚床单,是两码事。
姜梦清怔了怔,眼底泛着氤氲,俏脸酡红一块儿。
“好像......解春药必须要那个才行......”
“可,可是,我这几天不太方便......”
娇颜间,仿佛带着一丝深深的惋惜。
陆迟差点就信了,真的。
嗲嗲的语气,配上神色含羞,明眸泛光,娇艳之美不可描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中了招,没准还真会干出一些超纲的事。
陆迟不禁晃了晃神,忽地想起在厕所偷听到的谈话,神色渐渐古怪起来。
眼前女孩儿跟高傲两个字,扯的上哪门子关系?
分明如明媚骄阳,千姿百态。
姜梦清看陆迟一脸嫌弃模样,眼底却挺受用,明眸转了转。
她恢复正常语调,“早说啊,原来你好这口。”
话毕,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吃菜。
实际上,陆迟早猜到了。
若站在姜梦清的角度上,更容易看穿胡乐的意图。
很容易推断出,她也没喝下那口鸡尾酒,偷摸着吐了出来。
见戏精罢工了,陆迟正襟危坐,神色认真起来。
“你先走,我在这等胡乐回来。”
陆迟想,若他是胡乐的话,肯定会不放心,回来看看自己的杰作进展如何。
姜梦清点点头,明眸里漾起一汪春水。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两人自相识以来,鲜少有过褪下伪装,心平气和交流的时候。
陆迟没看姜梦清,望向紧闭的包厢门,眸色深邃起来。
“我不是个好人。”
“所以,别喜欢我,没结果的。”
姜梦清一怔,很快摇了摇头,“如果连你都不算好人,那胡乐是什么?”
她大概能猜到,胡乐将二人迷晕的意图。
一如既往的人渣做派。
忽地,耳旁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几不可闻。
“有必要的话......”
“我只会比他做的更狠,更绝。”
姜梦清下意识抬头,看向眼前的大男孩儿,眉头不由缓缓皱起。
在那双眼里的东西,很淡,很真。
发现她脸上的迟疑,陆迟忽地笑了下,“开玩笑的,当真了?”
姜梦清没吱声,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信了。
她可以理解胡乐做出这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但如果是陆迟的话......
说到底,姜梦清只有十七岁。
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花季少女,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无瑕纯粹的,干干净净的。
半响,包厢内一阵格外的安静,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迟渐渐敛了心神,瞥了眼沉思着的姜梦清,只能寄希望于她能自己想通。
这才是,他将其追求从未放在心上的原因。
一个十七岁女孩儿能懂些什么,甚至只看到了他表面的躯壳,根本不清楚他内里是什么样子。
说到底,拥有三十岁灵魂的陆迟,所站高度不同。
处于不同层次的年龄段,也许有那么点资格,可以对生涩懵懂的感情指手画脚。
起初,徐飞扬曾言,陆迟与何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时,陆迟难以反驳,现在却并不这么认为。
撇开前世不谈,他还挺喜欢何晚的价值观,乃至处理一些事的方式。
严格来讲,两人在某些方面,挺像。
更何况,前段时间所经历的绑架种种,哪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一路走来貌似有惊无险,但只要一步走错,迎来的便是万劫不复。
那段经历宝贵且难忘,无人可替。
半响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轻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这些拒绝我的话,你想了多久才想到?”
陆迟选择沉默。
姜梦清嘴角一弯,眸中潋滟,说话却闷闷的。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陪你了。”
话毕,她只留下一个好看的背影。
像是狼狈离去,却步伐轻快。
......
悦庭饭店门口。
自姜梦清走了后,陆迟等了会儿没等到胡乐,也就选择离去。
踏出门口后,他吐出一口浊气。
事实上,陆迟的想法没错,胡乐的确折返回来了,但是变机灵了,没进饭店。
怕留下证据。
饭店门口的角落处,隐隐传来窃窃私语。
“前段时间真是可惜了,那女人竟然安然无恙。”
胡乐仿佛只是在自说自话,“你知道吗,其实相比陆迟,我更怕那个女人。”
狠戾,强势,做事不留情面。
这是何晚带给他的唯一印象。
“乐哥,哪个女人?”
身旁的狗腿子自然不知道,前段时间何晚被绑架的事。
胡乐没解释,或受了致幻剂的影响,眸中虚浮,却笑得格外畅快。
“但是没关系,只要等父亲下一次出手,他们不可能逃得掉!”
“父亲?是胡叔叔?”
毕竟,大多人在口语间,只会说“爸”,而不是“父亲”。
胡乐身形一顿,下意识重重点点头。
“嗯!”
天意使然。
他们的全程交谈,再度被陆迟听了个全。
更让陆迟在意的,是那短短两个字。
胡乐有渠道了解前段日子何晚被绑架的事情,但是......
根本没道理,更没理由知道,“父亲”。
难道真是胡天?
于这一世来讲,胡天的确有动机,可种种迹象表明幕后人在上一世就已出现,而那时的陆迟与胡乐根本没打过交道。
思及此,陆迟有些踌躇不定,心里皱成一团,任凭冷风刮过眉梢。
人们常说,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在何晚被绑架之初,陆迟就曾怀疑到胡乐头上,之后却排除了。
人们都说眼见为实,眼见为实,但真的是实吗?
陆迟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良久良久。
一双眸子里似有风浪翻涌,周边温度骤降了不少。
......
种种算计,皆扑了个空。
整整一天的时间下来,胡乐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
很难受,需要发泄。
月明星稀,天幕黯淡一片。
一辆黑色车辆倏地狂奔而来,携着一阵凛冽晚风。
这地方人烟稀少,地势偏僻,却挺适合练车。
窗外一阵黑暗袭来,引擎的轰鸣声似在嘶鸣。
胡乐沉下眼,咬着牙,一脚油门踩到底。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飘起来了。
致幻剂的副作用还未褪去,眼前忽地一阵恍惚笼罩。
正愣神之际,一道声音袭来,厚重间夹杂着一声闷哼。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胡乐立马停车,下车查看。
小道旁的杂草丛中,依稀可见一道匍匐在地的人影,身下缓缓流出一条血迹。
几缕月色铺盖下来,缓缓勾勒出一抹异样的红。
满脸冷汗止不住地流,胡乐猛地心口一颤,灵魂仿佛都在颤抖。
他俯下身探了探地上人的呼吸,随后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很久,思绪才缓过来些。
或许是受了致幻剂的影响,脑子一片混沌的他,却比以往的思路顺畅太多。
他首先就排除了直接离去的念头,其次想到了用钱用权,以来解决问题。
乃至最后,想到了去办个自己神经错乱的精神证明,以便逃脱事故责任的损招。
他的这些小聪明,若被胡天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应对方案敲定后,胡乐硬撑着心神不宁,手颤颤巍巍的打了个电话。
这一切,还需要人帮忙。
就像以往自己每一次犯错,那道宽阔的身躯,总会不计后果的承担一切。
电话才响一下,接通了。
“爸,我做错事了......”
电话那头的胡天没多想,习惯了,“说。”
胡乐眼一红,开始发抖,从头到脚,所有的恐惧感倾泻而出,如决堤之水。
“我,我,我好像撞死人了......”
没人知道,电话那头的胡天瞬间苍老了三十岁。
微颤的语气,暴露了一切镇定。
“你在哪,别怕,先等爸爸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