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沸腾,骨骼在咆哮,无尽的痛苦刻于灵魂深处,死亡此刻变得无比遥远,而只留痛苦永存在骨骼血肉和灵魂之中。
清晰而阴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传来。
“人类尽管自诩自己是灵长类,与动物完全不同。”
“可实际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身处高位的人类被把身处低位人类所驯化,灌输给底层以供于高层所更容易统治的‘思想’,控制他们的人生和他们与生俱来身为生物的反抗欲.望,消磨他们的灵魂,驯化他们的身体——不要怨恨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也只是人类苦痛的传播者,而并非人类的原罪。”
“你不是想要击败西比亚异虫虫群么。”
“我给予你这一份力量。”
“以‘西比亚异虫’的身份。”
“然后你的躯体被撕裂,被吞噬,被消化,从而成为人类的英雄。”
“你的人生会被升华,你的事迹会被宣扬,你的精神会传达到下一个接棒者手中。而后你的接任者也会和你一模一样的死去,再度成为人类的英雄。”
江林猛地吸了口气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喘息着。
在床边等候着的拉芙拉则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先生!”
“她们猜得没有错!她们猜的没有错!”面色苍白的江林在身上所穿着的病号服身上摸索了一会,而后便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在一旁的拉芙拉身上,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大声的质问道,“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在哪里!”
穿着IS学院制服、左眼带着眼罩的拉芙拉大声的说道:“先生!你应该冷静一会!”
“冷静!我怎么冷静!她们说的是正确的!”
拉芙拉质问道:“她们是谁!?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林一愣神,不由自主地依照着拉芙拉的质问想了起来。
拉芙拉也放开了江林的手,起身走到了房间内的一处柜子前,从柜子里取出了江林的手机后转身将手机交还给了江林。
“先生。不管发生了什么,慌乱和着急都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江林接过了手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向拉芙拉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拉芙拉问道。
“您还记得您先前在做什么事情吗?”
“我冷冻休眠中心救人。”
“您还记得您救了多少个人吗?”
“我不知道。”
“您救了五十四位已经被人类科技宣布‘死亡’的英雄,当场昏厥休克。”
江林的耳边仿佛又再度响起老师美狄亚的声音。
【病人因为体内的疾病而疼痛,因为苦痛而逐渐步入死亡。所以你要做的并非是将伤口给治愈,而是将‘苦痛’代表的‘根源’转移到你的身上。】
【既然你知道苦痛的存在!那你就可以转移它!让你能够感受到你的苦痛!】
他这时完全明白了他为什么以‘病人’的身份躺在床上,也明白自己在睡梦之中感受到的‘记忆’究竟从何而来。
江林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的置换魔术将她身体内的痛苦全部转到了我的身上,而对她造成痛苦的并不是身体上的痛苦如此简单,她身体上的痛苦每一次出现时都会伴随着那段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刻在灵魂深处,我拔除了她身体痛苦的同时也将她躯体痛苦的记忆从她的身上转移了过来——所以我才能够见到她的记忆。”
“先生。”
“她不能再使用任何一次魔力了!否则这段痛苦的记忆同样会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他转移的‘痛苦’是躯体上的苦痛,而并非是替换掉她的记忆,肉.体的苦痛记忆可以转移,可她本身对于那件事情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再使用魔力,即使躯体上的苦痛被治愈,那脑海之中的‘苦痛记忆’也会让躯体再度产生痛苦。
——这是无解的循环。
拉芙拉大声的叫道:“先生!”
这又把江林从思考中打断了下来,见到便是一脸气愤的拉芙拉。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思考什么!但您现在应该做的是静养!而不是思考其他的事情!”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
江林虽然是这么说着,可还是叹了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
因为拉芙拉显然是不想让他离开的,在江林说完那句话之后看到拉芙拉脸上的神色由安心逐步转化成冷冷的模样他就明白了。
“先生。”
“嗯。”
“您可以拯救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所以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死,所以我才如此劝导您。”她这么说着,“实质上我也并不明白上面在思考一些什么,因为像你这么重要的,甚至能够在后方扭转战局的人首先要做的应该就是繁殖出更加优秀的下一代才是。”
江林沉默着拿出了手机向紫妹发送了自己的想法和猜测,也同样回复着拉芙拉。
“你错了。”
“嗯?”
“人类的生命是无法拿来衡量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拉芙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一位能够扭转当前战局的‘英雄’和一个普通的‘平民’同时被西比亚异虫袭击了,难道不是‘英雄’的优先级会比‘平民’在救下之后的价值会更大吗?”
江林沉默了许久后说道:“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您应当也是清楚该如何选择的。”
“我没有能力,没有义务去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不是决策者,也没有决策者所应该拥有的冷血和果决,所以我的回答是‘所有的人命都是无法用价值去衡量’的前提条件来思考,因为我是个普通人,我能够带入到‘普通的平民’身上,可你的所说的也是正确的,所以我无法做出选择,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继续说着。
“这个世界上的正确的选择有很多种,我的能力只能让我选择了我所认为的正确的路。”
“那我也是正确的。”
“又错了。”
他顿了顿后说道。
“我选择的‘正确选择’和你的‘正确选择’完全冲突了,而我不能够按照你的‘正确选择’来改变我的‘正确选择’。”
“可是——”
“——我不是一个聪明而又博学多识的人。即使你能用你的知识来说明你所说的‘正确选择’的必要性和正当性,但这都无法真正说服我,拉芙拉。”
江林说着。
“我不相信我繁衍出的后代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我能避免一个生命因为身体的伤势从而死亡,所以我在阻止死亡降临在她们的头上,而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有多高贵才让我必须阻止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