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暖风吹散了暮色,天空已渐变成一汪幽蓝。
村东的一条河流旁,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童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凝望着墨绿色的芦苇在微风中摇曳。
只见墨绿色的芦苇丛中渐渐飘荡出一盏盏黄色光晕,它们闪烁着、流动着、交织着,邀请着你进入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
小女孩微笑着伸出手,黑亮的大眼中流光溢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阿萤——”一个年轻妇人跑了过来,“阿萤,快回家吃饭了!”
小女孩回过神来看到阿娘,难为情地笑着站起来,哎——又忘了时间。
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七年了,前世只存在于童年记忆中的美景真是让人沉醉。
母女俩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点黄色光晕竟也追随着远去。
……
清晨,阿萤睁开双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幽蓝的天色。
忽然,窗台缝隙中伸出一只黑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然后诡异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越来越近——
“扑通——扑通——”
阿萤的心都随之跳到了嗓子眼。
“萤宝!萤宝!”
苍老的声音急切地闯进了小女孩的房间。
“哎——”小女孩松了一口气道:“阿婆,别着急,您慢点。”
如今老年痴呆的阿婆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偶尔会记得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做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萤宝,快看,我在你窗台边发现了一个宝贝。”
老人说着伸出手摊开掌心,露出一粒约米粒大小的石头:
“阿婆把它送给你,萤宝,快把宝贝收起来!”
小女孩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咦,扁平细长的形状,头部探出一对细长的触角、一对半圆球状的眼睛栩栩如生,一双翅膀覆盖着平坦的背部和腹部,六条细长腿上能看到一根根绒毛和倒刺,石头的微雕萤火虫?
“阿婆,谢谢你的宝贝,萤宝很喜欢。”
小女孩说着收了起来,小心地放进了脖子上的护身符里。
早饭后,年轻夫妻下地干活,一老一少坐在小院中的紫藤架下。
啪嗒、啪嗒、啪嗒……不一会儿,紫藤架下冒起一圈一圈的烟雾,原来是小女孩的阿婆抽起了烟袋锅子。
小女孩双手撑着下巴望着一圈一圈的烟雾出神:听阿娘说,这个烟袋锅子原来是外公的,他在阿娘小时候生病去世了,后来这个烟袋锅子就一直陪伴着阿婆,痴呆的阿婆也只有在抽烟袋锅子的时候莫名地正常。
“阿萤!阿萤!”
一个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六七岁小男孩飞奔到阿萤面前,大眼睛里满溢着欢喜:
“阿萤,我们今天去河里抓鱼吧。”
“虎头,我今天要在家里陪我阿婆。”阿萤看着自己的小竹马叹息一声。
“那我们带阿婆一起去吧!”虎头提议道。
“我要去,我要去!”
只见阿婆已经把烟袋锅子别在了腰间,学着虎头眨巴着眼睛盯着阿萤。
“好吧,只能这样了。”
阿萤无奈又头疼,带着一老一小离开家向河边走去。
……
夕阳西下,看着满满一筐的小鱼小虾田螺等物,放飞了一天的阿萤站起身来。
“虎头,今天收获不错,我们回家吧。”周萤开心地说道。
“嗯嗯。”虎头想着今晚的丰盛晚餐,吞了吞口水,提起沉甸甸的竹筐。
“阿婆——,回家了!”阿萤向着不远处喊道。
老人貌似没有听到,向小河深处的芦苇丛中走去。
“阿婆,快回来,不能去,我们回家吧!”阿萤赶紧追去。
“阿萤,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接阿婆。”虎头把篮子放在岸边,也追了过去。
不知名的水鸟从芦苇丛中扑闪着翅膀飞上天空,夕阳余晖散尽,夜幕悄然来临。
老人追逐着水中的亮光渐行渐远,阿萤和虎头紧随其后:
“阿婆,快停下,快回来!”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老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二人都松了口气,赶紧追了过去。
一盏盏黄色光晕亮起,在水面上流动着、闪烁着,好似沿着某种莫名的轨迹,形成了一个异常复杂的图案,环绕在三人身边。
突然,河面光芒大盛,阿萤诧异地看着脖子下面护身符的位置,那里同样亮起了黄色光晕。
随后一阵头晕目眩,他们在无尽的黑暗中昏睡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鸟鸣声中,阿萤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虎头和阿婆在离她不远处,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阿婆——”
阿萤走过去缓缓地扶起老人,帮她理了理衣裳。
“阿娘,我今早要吃香喷喷的荷包蛋。”
虎头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坐起来。
待看清旁边的阿萤和阿婆,他傻眼了。
“萤宝啊——”
阿婆随后也清醒了过来。
“阿婆,您的烟袋锅子呢?”
阿萤扒拉着阿婆寻找着她的烟袋锅子,还好,还在腰带上。
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老的老、小的小,遇到危险怎么办?老天保佑,阿婆的异样不要被别人发现。只要烟袋锅子在,抽烟的阿婆就能做个安静和蔼的长辈。
“阿萤,阿萤,我们现在在哪里呀?”虎头凑过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眼下我们赶紧找点吃的,然后找人问问看。”阿萤指出目前的当务之急。
“阿萤,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虎头强自镇定,小大人似的铿锵保证着。
阿萤看着小竹马,不觉莞尔一笑。
“阿萤,你和阿婆待在这里别动,我会爬树,我去摘些野果回来。”虎头说着打量着周边,向不远处的一棵野果树走去。
“好的,你小心点!”阿萤回道。
三人勉强吃了些野果充饥后,相携着兜兜转转地向树林外面走去。
临近中午,不知拐过多少条林间小路,三人终于寻到一条可通车马的大道,他们疲惫地坐在路旁,等待着过往路人——
不知过了多久,路尽头隐有尘土飞扬,马蹄声逐渐清晰。
阿萤立刻站起身,渐渐可以看清驶来的是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一匹纯黑的大马神骏非常,上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小伙。
“这位小哥哥,麻烦停一下帮帮忙。”阿萤急忙喊道。
“吁——”小伙子拉住缰绳,大黑马停了下来。
“小哥哥,麻烦您捎我们一程。”
阿萤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小伙打量着面前的一老两小很是狐疑。
“这——我们……”
阿萤也搞不清楚情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
“阿甲,算了,让他们上车吧。”
一道清冷又不失暖意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好的,主子。”
阿甲跳下车:“你们上来吧。”
阿萤和虎头搀扶着阿婆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只见一名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端坐在车中。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平凡的五官毫无出彩的地方,一张让人见之即忘的脸,一身让人难以忘怀的清冷又温暖的矛盾气质,这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又无法言喻的少年。
阿萤扶着阿婆小心翼翼地在左侧坐下,虎头看了看怕挤到阿萤,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虎头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
“阿萤,我肚子叫了。”虎头不好意思地道。
“哎,我也饿呀。”阿萤很是无奈地在心里嘀咕。
“这里有些糕点,你们先垫垫。”白衣少年说着,从车厢暗格里拿出了一盘点心。
“谢谢小哥哥。”阿萤和虎头同声回道。
他们接过那包点心先分给阿婆,然后两人分了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本来阿萤还想矜持地注意下形象,实在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刚吃下腹,一股甜美温暖的气流就充斥其中,让人身心舒爽,说不出的满足。
“小哥哥,我们是周家村人,请问这里是哪里呀?”
阿萤吃完,看着白衣少年打听起来。
“这里是霄瑶城外,通往霄瑶城的必经之路。”少年回道。
“霄瑶城?小哥哥,我们是第一次离开家,还从来没有进过城,你给我们说说这个霄瑶城吧。”阿萤继续打探道。
“霄瑶城在凌霄山下,是隶属凌霄派的修仙城池。”少年简短回道。
阿萤心想,果然是修仙世界。尽管之前隐有猜测,还是忍不住惊讶和感叹。
她低头瞄了眼护身符的位置,那个萤火虫石头说不准真是个宝贝。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周家村,也没有特地打听过,连周家村属于哪个国家也不知道,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麻烦小哥哥把我们捎到霄瑶城吧。”阿萤说道。
“好的。”少年应道。
阿萤心想,言简意赅一句都不多言,真是礼貌又疏离。
“我叫周萤,小哥哥你怎么称呼?”犹豫了半天,阿萤还是问了出来。
“我叫陈铮。”少年答道。
“陈铮哥哥,那这一路就麻烦你了。”阿萤礼貌地说道。
“举手之劳。”
陈铮说完,不再言语。
马车继续行驶,然后飞奔起来,扬起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