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就犯困,疲惫的‘大白熊’赤裸上身,又趴在沙发上,没过几秒就进入了梦乡。
又是这个梦:大熊骑着一头巨大的野猪,在荆棘丛中穿行;而夏梦被皮鞭捆着,吊在半空中。黑暗邪魔扇动蝙蝠翅膀,挟持夏梦高速飞行;它不时扭头,两只暗红色的眼睛散射出阴冷的凶光;血盆大口獠牙外漏,发出骇人的狂笑。
大熊催动大野猪追赶邪魔,口中声嘶力竭的喊着:“放了夏梦!”
黑暗邪魔以嘲讽般的狂笑回应,魔爪随手一挥,一束血光袭来,大野猪躲避不及,翻倒在地。
魔王悬停在半空,冷冷笑道:“只要你能站起来,我就把她放了!”
大熊摔在半人多高的荆棘丛中,浑身浴血;左腿被大野猪压着,动弹不得;口中满是血腥味,说不出话;但他依然奋力挣扎着。
‘我要站起来!为了梦梦,命都可以不要。’
大野猪仿佛具有灵性,挣扎着爬了起来,放开了大熊的左腿。大熊不顾浑身剧痛,一手按着带刺的地面,一手扶着膝盖,奋力地站了起来!
“When I'm gone,Just Carry On. Don't Mourn!”手机铃声响起,是埃米纳姆的《When I'm gone》。大熊惊醒,一身冷汗,心跳剧烈,险些从沙发上滚落。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是瘦猴的电话。
“大老板!搞毛啊!老子刚睡着!”大熊看着墙上的挂钟,不满得说道。
第二个项目立项前,瘦猴并不同意大熊做原创,但是拗不过他,结果项目彻底失败。从那以后,大熊意识到公司暂时还不具备做原创的条件,在商业上瘦猴是对的,所以改口管‘瘦猴’叫大老板。其实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好,私底下如同亲兄弟一般,并没有高低之分,但在公司战略层面,瘦猴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还睡个鬼啊!赶紧回公司开会,出事儿了。”瘦猴的声音非常急迫。
“你嫖娼进去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取钱捞你去!”刚睡醒的大熊就开始贫嘴。
“别废话,没和你开玩笑!”
“能出什么事儿?《龙珠》数据不是挺好的吗?我这刚到家。都几天没怎么睡了!”大熊揉着惺忪的睡眼抱怨着。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赶紧说啊?吞吞吐吐的。”大熊还处在起床气状态下。
电话那头又停顿了一会儿,瘦猴才无奈说到:“我们被人告了。”
“啊?开玩笑吧你!告我们什么?聚众赌博还是影响市容?像‘梦舟’这样高新企业,国家重点扶植对象,谁敢告!”大熊继续贫嘴。
电话里传来瘦猴严肃的声音:“罪名是盗用知识产权,公司已经收到了律师函。”
其实在做新项目之前,公司高层开会讨论过是否继续用日本动漫做题材,也曾有过法律方面的担忧,不过三个法盲经过仔细分析之后,一致认为《龙珠》的版权在日本人手里,公司在中国发行游戏,绝对没有问题!所以大熊追问道:“版权不是在日本人的吗?跨国告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是日方告我们就好了,但现在是‘白鸟’告我们。”白鸟是业内最出名的老牌网游公司之一。之前也曾来公司谈过收购,开价12亿,不过被瘦猴傲然回绝了。
“我们用日本人的版权,关‘白鸟’屁事啊!”大熊纳闷道。
“你都不看行业新闻的吗?宏图公司通过正规渠道购买了几个日本一线动漫的版权,律师函是他们发的。”
大熊愣住了,脑海里浮现着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那现在怎么办?应该能用钱解决吧?之前咱们开会不是说,这种案子一般都是赔钱了事。我们赚了那么多,陪他几百万也没什么吧!”
“比较困难,我打电话沟通过了,‘白鸟’态度很坚决,拒绝接受赔偿。”瘦猴解释道。
“那我们能拖着吗?版权纠纷应该审理期挺长的吧,等到判决下来了,我们也赚够了吧。”拖是三个人在立项会上定下的绝招。
电话那边又不说话了。
“你倒是说话啊!”大熊急了。
“《龙珠》下架了,各大应用商店,包括苹果App Store都搜不到了。”
“啊!??渠道下架《龙珠》,怎么可能?”大熊完全不相信这个消息。他兼任公司商务,负责渠道关系。在他看来,游戏赚钱,开发商和渠道平分收入,是合作伙伴关系,有钱大家赚,不可能单方面下架游戏。
“不信你搜一下。”
大熊打开苹果App store,搜索《龙珠崛起》,没有结果;又从包里翻出安卓手机。作为游戏人,大熊包里常备几台不同手机。再搜了小米商店、腾讯应用宝等几个安卓渠道,《龙珠》的确被下架了。
“靠,都搜不到了!?法院还没判决,为什么下架我们的游戏,这帮孙子过河拆桥啊!”大熊很愤怒。《龙珠》虽然盗用了版权,但整个游戏系统完全是大熊精心设计,结果上线还不到三周就下架了。
“‘宏图’在业内影响很大,这一次动用了各种关系整我们。我之前可能把他们得罪了。”瘦猴带着歉意解释道。瘦猴本来就年轻气盛,“梦舟”的成功让他变得更加不可一世。半年前,宏图的董事长两次约见都被他放了鸽子。
大熊无话可说。
“你赶紧来公司,问题很严重。”瘦猴催促道。
“但咱不是还有《火影》吗?《火影》应该还好吧!”大熊仍抱有一线希望。在《蛮华州》失败的时候,是《火影》支撑了公司的发展,保住了公司数百号人的饭碗。
“......火影也被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熊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这意味着公司的游戏不可能再有新增玩家,也就意味瘦猴说的没错,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你赶紧过来,再不来公司黄了!我和眼镜等着你。”瘦猴说完挂上了电话。
大熊心烦意乱。他先起身,又坐下,又起身,然后像一只被激怒的笼中熊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空调下猛烈的冷风吹不熄心里的怒火。他不切实际、强词夺理地咒骂着:“这他妈汉奸啊!大家都盗用日本人的IP不就完了,总有傻逼公司非要去买!”
想到这半年多的努力付之东流,三款游戏都不产生收入,公司还有数百人等着发工资,每月的经营成本数百万,房子还欠着几百万贷款,心里的烦躁难以抑制!
他抓起桌上冷饮杯,揭开杯盖,向口中倾倒着混着冰块的可乐。牙齿一接触到冰饮料,就好象炸开一样疼,但他不管不顾大口吞咽着,冰水进入了喉管和前胸。紧接着,大熊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起来,脸色由黝黑变成了紫红。大熊紧闭双眼,咬着牙用一只大手按着胸口,另一只大手连一杯饮料也拿不住,片刻后,巨大的身躯一头砸在茶几上。
“死胖子开车慢点,别着急。咱把游戏改一改,照样上。没钱的话,咱就出让股权,找融资!实在不行找宏图的老板讲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手机开始震动,‘瘦猴’发来信息,但大熊再也看不到了。
公司经营遇到挫折不可能把大熊击倒,但对于生活粗旷的直男来说,保养身体从来都是娘炮的话题。即使是年过半百,很多直男也经常是犯浑逞能、作践身体,何况大熊这种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其实从出生开始,胖子的心脏一直负担着两倍的体重负荷。创业以来,大熊很少休息,尤其是这半年,他兼任公司总裁、制作人和商务,连续的失眠、酗酒和加班已经在他体内留下了致命的隐患。今天骤冷骤热,又遇上急火攻心,这颗疲惫的心脏就这样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大熊想不到,人生巅峰之后,不是平缓的下坡路,而是万丈深渊。
年轻人总以为飞来横祸只是遥不可及的微博新闻,然而事实上灾祸是躲在暗处的无情疯兽,随时有可能把路过的人撕成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