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在王子战的公馆大堂上看着正在慌忙收拾行装和辎重的仆人和士兵们心中只觉得百感交集。
这次见面让她感觉很不好,这是她十多年的商海沉浮第一次感到心惊,她作为肯特帝国的长公主,自小就习惯了权术争斗,加之有兄长庇护一路顺遂,三十余岁的年龄便成就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在她看来打仗就是在计算兵甲粮饷,兵力药子,但如今看到的侄子之后,听他诉说他做过的事,经历过的战争却给了她另外一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偏偏又可以让人窒息的感觉。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之际,却感到有人为自己披上了一衣貂袍。
乍暖还寒之际,还是小心点天气的好。怎么了,阿环,跟战谈判的不顺利吗?回头却看到了安思道正笑着看着自己道:我们回家。
夫妻俩在轿子里沉默着,阿环看着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丈夫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她,偏偏又是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
我和战谈过了,他已经向我承诺不会和莫特争夺大位。
嗯,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战自幼聪慧,这十年来政事,军事历练甚多,定会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
阿环奇怪的反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与他谈判。
安思道严肃了起来却又叹了口气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天下最难懂也最难把握的就是政治,这政治跟你打造的商业帝国,和带兵打仗可不是一回事啊,在政治中,可以有私心,但绝不可做错一点,一个国家军事弱,经济弱,尚可存国,但如果政治不明确,那就只能沦为别人或者说别国的盘中餐了。
唉,刚刚我见到战之后感觉他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对了,这跟你让我找他谈谈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我们要和战结成同盟,而且也是为我们留一条后路。
留后路?夫君是认为莫特极为之后会对我们动手吗?
那倒不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经此一战之后,这天下的平衡之势已破,不管是国内政治还是天下政治都会变得大为不同。
夫君是认为莫特他驾驭不了如今的乱局?
不知道,但必须有备无患,而且可汗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怕,说到这里安思道停止了谈话。
归化城外交部办公大厅
诸位,这就是我们苦战三年终于拿下的归化城,这不是最终的胜利,恰恰只是开始,我,肯特帝国的大必阖赤安思道今日在这给诸位划下道。
今日之会只为三件事,如今之势已大成,昔日我肯特国在诸位的领地安置特使本是为了互通有无,勾连消息以避免因习俗不同语言不通而致使的不谐,
说道这,安思道顿了一顿又恢复了曾经执掌肯特国政二十年的宰相气度。
如今我们已经取得辉煌大胜,是时间让诸位也进入中枢,掌控国势了,毕竟这肯特国非只我们肯特男儿一家之国,也是诸位之国;万里草原也不是我们一家就可独占,也需诸君共同努力才对啊!
堂上各部汗王首领都多多少少感到有些错愕,按草原规矩,这种霸主举行的盟会本来就是赤裸裸的丛林规则,弱者服从强者本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由于自突厥王朝灭亡之后,草原虽然也崛起了契丹女真这样的强国但其根本之地都在辽东中原,对于草原上的各部都只能是行羁縻之策,无力彻底掌控,肯特国的崛起就是鲜明的例子。
本来大家准备好如果安思道要大家派遣质子一定要齐力斡旋,但谁也没料到安思道竟然是要大家派出干员以共襄国政,这是这些未沾染柔弱之风的质朴贵族们从未见过的。
需知由于因未有南国的儒家程朱理学的影响,草原贵族不分男女皆可执政,昔日匈奴帝国全盛之时就有一个女子就可以使的同为西域大国的莎车楼兰等国变成匈奴王朝的附庸,这正是因为有这些西域各王国的财力支撑才使的匈奴王朝一度成为大汉王朝的心腹大患,强如大汉历时百年都无法平定。
安思道拿出厚厚一叠文件让一旁侍从的书吏分发给堂下众人:这是我整理的文件,诸位且看看。
堂中众人虽然尽有粗鲁不文之士,但都知道这是极为重要之事,关系到各部族的利益。当下也顾不上忌讳,喚来身旁通译将文件议成本族语言,不时也用蹩脚的肯特语交谈,一时堂中尽是各族语声。
上首的安思道也只是看着他们笑道:若诸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来问我。
如果熟悉安思道的执政观念的话,就不难理解这么做的含义,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肯特国以本身强大的生产力以及战和阿环搞出来的公司经营策略已经慢慢的控制了麾下各部族的经济,各族用地方产出和肯特国的公司进行交易。
而交易的频繁致使各国的人口开始大量流动,但大部分的流动人口都是商人和工人,毕竟当时的部族都是施行的农牧兵合一的政策,对于各部族来说农民和牧民就是兵员。
可这次军事大胜却带给了一次整合内部的契机,吸纳各部族的军政人才完成政治融合。
对于肯特国内部来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肯特国的政治模式太危险了,以阿环为首的资本家,以四大家族为首的大农牧场主两分天下,一旦哪一方获胜之后必然会对另一方进行清洗,之后对可汗位进行冲击,那将是肯特国的灾难。
各部族进入肯特国的政治中心必然会以地域抱团的方式,可以使的本来两强相争的局面产生变化,各有其强。
而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证政府的新陈代谢,防止既得利益者因腐化产生忧谗畏讥的政治死结。
过了近半个时辰后堂中安静了下来,一名酋长站起身用极为蹩脚的肯特语道:这文件的第四条说,我们各族的可以调配军队随干员入京,对嘛?
堂下一众贵族都看向安思道,这可是极为重要的一条,古往今来,多少变乱就是因为贵族可领兵进入京畿境内,东晋时就是因为侯景之乱而致使北府军入卫京畿而致使江山易主,更别说草原部族彪悍善斗,可能一场变乱就可能对政府产生毁灭的影响。
安思道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
笑道:诸位可能不知道我国政府的安排,日后我国将在归化城建立新都,是为南京。莫特王子将会亲自再次处理国家大事。而诸位的军队会集中在南京。也就是归化城。
不过由于归化城新建,诸位的军队相当一部分要充实南京留守司和政府卫士军,这一点我和诸位也一样,我的卫队也会有一半拿出来充实国家。
沙陀部族特使李孝国站起身来:那第五条呢,各干员可在京畿之地置办产业?
沙陀族人本是西域金山脚下的一个小部族,但前朝中叶时入卫京师,平定黄巢起义,镇压宣武叛军有功,赐以皇姓,封以王爵。以后的数十年里在中原大地上尽显雄风,各地方藩镇诸侯皆以麾下有一队沙陀铁骑为护身亲军为强藩。
可惜之后宋太祖起兵汴州,沙陀举族灭于中原。
而留在金山的沙陀一族却因为宋朝以守内以文御武,虚外之策治国因而避过了中原王朝的铁甲征伐。
作为肯特帝国最早的盟友之一,由于有了肯特国强大的火器支援,加之其本根勇武强悍之性,经三十年征战竟重新复苏,自金山以西,直至石山,两千里山河。打平突骑施人,并与石山以西的罗斯人开战,罗斯人在中华洲之地战无不胜,沙陀人竟可与其争个旗鼓相当,其彪悍善斗,骁勇善战可见一般。
本来像沙陀人这样的实力派本不该这么早出场,但李孝国是沙陀族长李思克的长子,但却因为和王子战交好,自幼生活在肯特城中被阿环照顾的缘故,不喜铁血征战,却更爱算盘生意,阿环在沙陀的分公司便是与其合办。
而这个李孝国还有另一项本事,通晓西域各国文字,甚至连石山以西的罗斯人的文字也照样可以信手拿来便用。
突骑施人与沙陀人可谓血海深仇,但这个家伙不带尺寸之兵,不管走到哪都能和各地酋长豪族称兄道弟,就算是底层的妓女仆人也对他一见倾心。在突骑施故地到处拉人做生意,人脉极广。
沙陀族长也无可奈何的说:指望他这个儿子想带着沙陀人开疆拓土是不可能了,但可以肯定的事,只要有他在,沙陀人就没有敌人。
因其和阿环的关系,安思道对他也不陌生,但一看到这个活宝不关心国家的军政大事,却已经开始打算在这归化城中做生意了也有点哭笑不得:自然可以,你姑姑在工业区正在筹建金融大厦,你一会去看看她。
经过这个活宝这么一闹,节堂上紧张压抑的气氛也淡了不少。
只见又有一人站起身来,此人是葛逻禄部族特使卡洛斯特,葛逻禄部族外交官:大人,我和存孝是好友,但今日节堂之上却也不得不为我葛逻禄部族三叶护之地张口了。
安思道笑道:但说无妨。
卡洛斯特一脸肃容的问道:不知这法院是什么官位,为什么律法司处理不了的案子却要归其处理?
法院乃国之根本,凡律法司处理不了的关乎囯之根本的案子应有法院处理。
那我等也可进入这法院吗?
自然,似卡斯特罗先生这样的人才若有兴趣,法院三位主事,自当有先生的一个位子。
之后各部族酋长又针对文件上的问题提问,而安思道也一一解答,直到无人发问时,各酋长便在文件末尾签字画押,自有书吏将其称到王子莫特处签字画押。
在后世研究肯特帝国史的有识之士的眼中,这是那个震古烁今的大帝国气吞数万里河山的前奏曲;标志着肯特帝国从一个草原霸主国向一个草原帝国转型;也标志着这个草原帝国彻底打破了中原王朝强加给的胡虏无百年之国运的评价,拥有自己的文明,政治和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