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淼淼闻言，肩膀颤动得更厉害了，却未闻抽泣声。从背面看，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背对着别人独自垂泪。
苏木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绕到她前面，微微俯身看她。
穆淼淼没料到他突然转到前面来，笑得快抽搐的嘴角来不及收回来，只好一个转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苏木见她不愿面对自己的样子，神色暗了暗，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过脑子就说出那番话。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他从小陪着穆淼淼长大，穆淼淼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乖巧巧，极为听话。
虽然大家都叫她小霸王，说她调皮骄纵，爱发小脾气，但在自己面前，她就像是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猫儿，乖乖巧巧地冲他撒娇，从来不会发脾气，更加不会不理他。
苏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穆淼淼笑够了，伸手揉搓了两下脸和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来看着苏木。
苏木见她终于愿意看自己，本是心里一喜，但见她红红的脸蛋和似乎仍然泛着泪珠的杏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尽管心里再不舒坦，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异常，他看了穆淼淼一眼，又将眼神移开，看向头顶那串葡萄，尽量放柔语气说道：“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这样说他的，只是怕你被有心之人蛊惑。”
分明是道歉的话，他却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对那个人的猜忌和怀疑。
穆淼淼抬眼望着他，固执地说道：“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他也没有做什么蛊惑我的事，是我自己先喜欢上他的。”
她顿了顿，神色黯然，“而且人家都不一定也喜欢我呢······说不定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苏木声音很低沉，“一厢情愿？他凭什么敢不喜欢你？你能对他青眼有加是他多大的福分，还不知道珍惜？”
穆淼淼眼珠子一转，偷笑着看了他一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我喜欢他是他的福分，他若是敢不喜欢我，那就是他没有眼光！”
穆淼淼仔细观察着苏木的脸色，看了半天也没再看出什么异常，心道这人还真是挺能装，要不是刚才意外之下漏了馅儿，说不定她还真不能看出原来他也喜欢自己。
可是听他刚才的话，又像是要拒绝自己，为什么？穆淼淼不解。
不过既然他的心思已经被自己发现了，那就别想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穆淼淼除掉心里的杂念，继续一本正经地演戏。
她小脸一皱，颓然地一低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哎，话是这样说，但我就是喜欢他呀，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穆淼淼一边饱含感情地念着设计好的台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苏木，见他虽然极力隐藏，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越来越冷。
穆淼淼清了清嗓，强装镇定地继续说道：“是喜欢到不能失去他的那种喜欢。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他我的喜欢，怕以后我连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苏木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再听下去。他左手背到背后紧握成拳头，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神色淡然道：“即便你再喜欢，再害怕失去，也得弄清楚他的态度，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对你不好。”
苏木停顿了一下，伸手抚了抚腰间挂着的玉佩，继续说道：“他若无心你便休，没有谁是不能失去谁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必依附于他人。”
苏木一喜，终于说到这里来了，急忙开口道：“所以你支持我主动去向他表明心意是吗？”
苏木眼神暗了暗，最终微微点头，“嗯，总要弄清楚的，他若因此就疏远你，那你也不必纠缠于他，更加不必······伤心。是那个人不懂得珍惜，不是你不够好。”
穆淼淼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给他挖坑：“哦。那如果他其实也喜欢我，但是因为某些苦衷才不得已拒绝我呢？我该怎么做呢？”
苏木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若他真有什么苦衷，而你又是真心喜欢，非他不可，那便想办法找到他的苦衷，解决掉。”
穆淼淼目的达到，笑眯眯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若是平时教她解诗读史时看到她这幅虚心受教的样子，苏木大概会很欣慰。然而此刻，他心里怎么也欣慰不起来，甚至想抛下所有，什么也不顾，告诉面前的小姑娘他心悦她，好多好多年了。
可是不能，苏木握拳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他忍了这么多年，瞒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功亏一篑。
苏木一想到如果他不顾一切表明心意的后果，心里的冲动瞬间偃旗息鼓。他不想穆淼淼以后躲着他不见，即使她心有所属，他也贪心地想时常看见她。
苏木突然有些明白穆淼淼为什么迟迟不敢向那个人表明心意，因为心里的喜欢太过沉重，又太过脆弱，所以才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露出来，就会在两人中间砸下一道裂缝，从此连相见也不能。
那个人何其幸运，能得她如此的喜欢。若是他敢让她伤心······
苏木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很快便恢复如常。
苏木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停留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恢复平时清冷淡然的模样，转身往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去，一边说道：“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穆淼淼抬步跟上，几步跳到他前面倒退着走路，“这么早就回去吗？不摘葡萄了吗？”
苏木揉了揉揉眉心，“嗯，今日有些累，早些回去休息吧，改日再来摘也是一样的。好好走路，小心摔倒。”
穆淼淼歪了歪脑袋，突然停下，也不说话。
苏木被迫停下脚步，抬眼看着她。
穆淼淼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笑得灿烂，眼里的喜欢毫不收敛地表露出来，“可是我都还没有向他表白心意呢？我们再呆一会吧？”
“现在？你约了他来这里？他是庄子上的人？”苏木皱了皱眉，脑子里飞速回忆着今日在庄子上见到过的人，是在果园做工的长工，还是哪个老人的孙儿？
穆淼淼见他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暗叹自己刚刚是不是误导得太过了，以致于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他？
不过没关系，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他是接受自己，还是推开自己了。
穆淼淼叹了口气，突然上前一步，在苏木反应过来但还没来得及后退时，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直直地望向他眼底，认真说道：“苏木，我喜欢你，从十二岁那年开始。”
苏木方才好不容易恢复的清冷克制瞬间土崩瓦解，愣愣地看着怀里一脸认真，说着喜欢他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