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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及笄(一)

大云朝玄武二十年,又是一年七夕,南明城内今日较往年的七夕要热闹许多。

东大街穆府门前最是拥挤,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马车将门前诺大的一片空地挤占的满满当当,只中间留出一条小路供人通行。

穆海一身玄色长袍,精神抖擞地站在正门旁,穆武与穆文两人并列站在父亲身后,朝前来祝贺的人一一行礼道谢。

又一次深鞠躬迎进一位宾客,穆文将手中沉甸甸的大红礼盒扔给一旁侍立的小厮,锤了锤酸软的腰部和僵直的大腿,悄悄挪到穆武身旁,没骨头一般往他身上一靠。

“哥,你说平时也没见咱家与这么多人有过往来啊,怎么我觉着今天整个南明城的人都来了呢,这一大早的,可累死我了。”

穆武拍开搭在他肩上的脑袋,将身旁的人扶正,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襟,说:“平日里父亲不爱与人交游,更不随便收送来的礼物,那些想结识父亲的人找不到门路,本就心里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淼淼及笄,自然是要好好前来奉承一番的。站好,别让人笑话。”

穆文直起身,叹了口气,踮起脚望了望街角处络绎不绝朝府门涌来的马车,心下有些绝望。

他今日一大早就被小厮从被窝里拉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被扯过来扯过去好一番折腾,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站在了他家大门前,跟着父亲兄长一道迎接宾客。

到现在站了一早上了,一口水都还没喝上,又累又饿,头晕眼花,实在是有些消受不住了。可看眼前的情况,一时半会儿的他恐怕是脱不了身了。

今日是穆府千金穆淼淼的及笄礼。一个月前,穆府便传出消息,声称要大办穆府千金的及笄礼。

消息一出,城里众人慌忙四处张罗着,想要寻个体面出众的礼物做贺礼。

这盟主大人一向宠爱小女儿,若是他们送的礼物能得这位千金的青睐,想必也能在盟主面前露露脸,那是再好不过了。

穆府千金穆淼淼,南明城风云人物,是令众闺阁千金们又羡慕又嫉妒,众世家公子们心向往之的一个人物。

一大早,穆淼淼就被娘亲和大嫂李氏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用过早饭后便开始梳洗打扮。

穆淼淼坐在铜镜前,身子软绵绵地靠在娘亲身上,任由娘亲和大嫂在她头上忙活。

头上的力度轻柔得很,穆淼淼刚清醒一点的头脑又开始迷糊了,如同被顺毛的小猫儿一般,脸埋在娘亲胸前,时不时蹭一蹭,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淼淼,我来了我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保证你欢喜得不得了。”

穆淼淼正半梦半醒之际,被外头院子里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登时直起了身子,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白清云见她惊着了,忙拍拍她后背,安抚到:“是阿凤来了。”

一旁的李氏也连忙安抚性的拍拍她的头,朝刚绕过屏风走进内室的李凤说道:“你个皮猴子,如今及笄都快一个月了,还这么咋咋唬唬的,都吓着淼淼了。”

说着又怜爱地摸摸穆淼淼的小脑袋。

李凤对此见怪不怪,别别扭扭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匆匆道了声“姐姐安好,白姨安好”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穆淼淼身边,献宝似的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袋子来。

穆淼淼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让阿凤这么宝贝,探头一瞧,只见小袋子红的白的绿的,一个个小圆球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挤挤挨挨地装在小袋子里,“这是什么,闻着有些像糖,可怎么是五颜六色的?”

“嘿嘿,没见过吧,这就是你最爱吃的糖呀,只不过跟你平日里吃的不大一样,这糖里加了些水果的汁液,有各种水果的味道。这是我爹前段时间在外游历时带回来的,据说比蔗糖和饴糖都要好吃,我都还没舍得尝呢,就等着给你当生辰礼,你快试试看好不好吃。”李凤将小白袋子往穆淼淼怀里塞了塞,眼睁睁地望着她。

穆淼淼抱着白袋子,被阿凤勾起了馋虫,咽下嘴里急剧分泌的口水,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白清云,竖起一根纤细白嫩的食指放在鼻尖,“娘亲,一个,好不好?”

今天早上为了哄她起床,娘亲已经把今日份的一块糖塞进她嘴里了,可是,怀里的白袋子时不时地飘出一缕甜丝丝的味道,还混合着果香,实在是太诱人了,这让她怎么忍得住!

她就多吃一颗,吃完就漱口,应该不会弄坏牙齿的吧。

“白姨,就让淼淼吃一颗吧,这可是新鲜货,我们这都买不到的。”阿凤见白清云只顾着给穆淼淼梳头,连忙也帮着求情。

穆淼淼见娘亲没反应,急得又咽了口口水,干脆一手揽着白清云的腰,小脑袋往她怀里一钻,不停地磨蹭,开始撒娇耍赖。

白清云不得不停下梳理发丝的手,食指略微使劲将怀里的小脑袋推出去,穆淼淼被额头上的食指推得脑袋后仰,手上却还紧紧缠着娘亲的腰,嘴里也一声声地喊着“娘亲”,势必要将这颗到手边的糖果叼到嘴里。

白清云被缠得不行,也是拿这个娇娇儿没法,只得拿过白袋子,无奈到:“行了行了,你这个小馋猫,别蹭了,再蹭头发就要乱的,又得重梳。”

说着从袋子里挑出一颗橙色的糖果塞进穆淼淼嘴里,“说好了啊,只这一颗。这些娘先帮你收着了。”

穆淼淼得了糖果,自然是不再耍赖,冲她娘亲甜甜一笑,乖乖转过身来,任由娘亲和大嫂在头上忙活。

嘴里的糖果甜滋滋的,又略带一丝酸味,是橘子味道的,穆淼淼一脸享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腿儿直晃悠,要不是有她娘亲按着动不了,只怕是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穆淼淼嘴里的糖也吃完了,咂巴咂巴嘴,有些意犹未尽。

白清云打开一旁的大箱子,从箱子里拿出穆淼淼今天要穿的衣裙,轻柔的薄纱层层叠叠,如云如雾,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一层又一层的薄纱穿起来十分麻烦,好在穆淼淼有个心灵手巧的娘亲和嫂嫂,若是由她自己来穿,今天的及笄礼也就不用办了。

穿戴好后,穆淼淼站在镜前,左转转右转转,正臭美的时候,丫鬟进来通报:“夫人,小姐,前厅那边传话说到时辰了,请小姐过去拜见众宾客。”

白清云应允了,忙又拉着穆淼淼,仔细看了看妆发,又理了理了衣服,这才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前厅去。

前厅里,所有宾客已经到齐,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正三三两两地说些闲话。穆海父子三人站在中央,被周围一层又一层的人包围着,难以脱身。

一旁宽敞的回廊里却是与此处的热闹大不相同。

那里只摆着一张桌子,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长袍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本书看,院子里的吵闹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

任外面如何吵闹,他所在的那一方地始终安安静静的,众人虽然有心上前结交,但总不忍心去打扰,一旁的侍女倒茶时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破坏了此处的静谧。

低头看书的男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书里,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分得他半分心神。直到远处一群人向这边慢悠悠走来,男子才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来,向那边看了一眼,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裳。

刚理好站定,远处那一团白已然飘到了近前。面前的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穿着他送的衣裙,眼睛里似乎闪着星光,声音柔柔地问他:“苏木,你看,好看吗?”

苏木抬起手理了理她跑得微乱的头发,“好看,淼淼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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