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去公墓的路上,具灿星心情起伏不定。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逃避。理由有三。
其一是为了逃避这个陌生的年代,他觉得自己是时代的过客。其二是不愿意接受那些离奇的事实,他觉得那就是扯淡。其三就是想要逃避这具本来就不属于他的躯壳,他有负罪感与愧疚感。
可到头来,逃无可逃,一切又重归了起点。
然而,真当这沉甸甸的现实降临在自己身上时,他一方面感觉到好似天塌地陷了,另一方面却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是了,在这一刻,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个时代里,他有着自己的身份,有着自己的经历,有着自己的工作,也有着自己的地位。当然,他也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盯了上来。可这些东西,无不向世界证明,自己是存在的,确确实实存在的那种。自己可以有笑,可以有哭,更可以有七情六欲,
总之,一切都在证明,不管自己是否愿意去面对,他已经成为了时代的一份子,更有可能要成为....德鲁纳酒店的总经理。
尽管今天是艳阳高照的日子,天气很好,可他没有感受到暖意,反而觉得有些冷。
“看来,总经理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
将一束白百合放在目前,具灿星蹲下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
在一年前,也就是约定好的二十年整,他的便宜老子,死了。
死因为何?
他有想过,大概是因为约定好的二十年期限到了。
是啊,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因为偷盗发生意外,从楼梯上边滚下来的父亲,其实就应该死了。可因为放心不下幼子,便立下了一个时限二十年的约定,便也因此多了二十年的人生。
终于,在将他抚养长大成人,也眼看着他有所成就的时候,二十年的期限到了,死了。
可即便如此,临终前仍不忘叮嘱他,千万不要回去,要距离那个可怕的女人远一些。
暂且不说他和张满月的碰面。单说亲情吧,这还真是一个难以言述的概念,或许是他词穷,可让他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述亲情时,还真的有点怪怪的。只是在回想生前和老头子一并生活的那段岁月时,他下意识的想要给自己一记耳光,考虑到这很疼,也就放弃了。
“老头子,你一心想让我躲开那二十年的约定,但你怕是没想到,现实往往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行,我没能躲过去....”
“说起这个约定,我的确怪过你一段时间,但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着想考虑。生前没能向你道歉,这是我的遗憾。但不管怎样,这些年真的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说过,之所以叫我‘灿星’,是因为当时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并不赞同生下我,但你却一力坚持,这才有了后面的我,原本打算叫‘赞盛’的,结果你不识字,变成了‘灿星’。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我那为谋面的母亲是生是死,但你们之前的事情,我懒得插手。如果你在下面看上了某人,却苦于身上钱包无力,记得托梦给我,我来给你解决....”
说到这里,他颇为苦恼的摸了摸脑袋,似乎在纠结,似乎在思考是否要继续说下去,最后点点头:“还是不告诉你了,这是我的秘密,就这样让它伴随我到死,一并走向黄泉好了....”
“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他顿了一下脚步,仰头望天,用力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果然,今儿的风甚是喧嚣,吹得我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了。”
.......
有事没事聊八卦,这是吃瓜群众们的最爱。
可金美笑并不喜欢。她知道,流言八卦这种东西自古就有,不管什么秘密,只要经过他们的嘴,便能给你传的似模似样。可她从来不会往里边掺和,因为这是一种劣根性,是凡人们最喜欢做的,也常常乐此不疲。作为副会长的秘书,她不需要有这样的觉悟,因为她身边的男人已经超脱了‘凡人’的境界,正在向着‘神明’前进。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同为秘书室的同僚们谈及:“即便副会长总是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但从来没让对方碰过,你们说副会长会不会是同性恋啊!”
她本不屑于开口,也不愿开口,没成想随意的一口辩解,反而让自己成了火力点。
“你们错了!”
“金秘书!”在工作时间聊八卦,还正好被副会长的代言人,金秘书给抓到,秘书室的一干同僚们,倍感亚历山大。结果他们却听金美笑说:“副会长不是同性恋。”
这让他们就有些懵了:“不是?”
有着八卦党党魁魁首的郑部长急忙说:“如果不是同性恋,那为什么副会长会对异性没有兴趣,连碰都不让碰一下?还是说因为有金秘书这样完美的女人在身边,所以才看不上别人?”
对于这种不经意捧人的手段,秘书室的其他同僚都忍不住想要给郑部长点个赞。关键时刻,还是要老将出马的。
“啊,这个嘛....”见火力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金美笑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了。她是个精致的女人,本就不喜欢在八卦这些事情上多做解释,那纯粹就是在浪费口舌。但事已至此,还是为辩解一下好了,谁让她是秘书呢!
“与我无关。”要先将自己身上的火力点给消除,然后让大家将火力点转移到当事人身上比较好,金美笑说,“只怪副会长太优秀了,优秀到无法和任何人交往。”
听了这些话,秘书室的这些八卦党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这个解释很合理,堪称一步到位。任谁都知道,金秘书是跟随了副会长多年的老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这一开口,基本上就将所有的八卦全都给砍掉了。
“你们关心副会长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不是吗?”金美笑极为热切的说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换上了冷冽的语气,尽管她脸上带着笑容,可给这些人的感觉,宛若是那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现在是工作时间,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要做,与工作无关的话也不要说,副会长可不是那种会给被人第二次机会的人。”
现场的八卦气氛顿时消散,进入工作的节奏状态。
就在这时,秘书台的铃声响了。是副会长李英俊。
金美笑朝一众同僚们眨了眨眼,面带微笑的走进副办公室。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男子,微微倾身,笑容满面:“副会长,有什么需要吗?”
“没什么。”李英俊冷冷的回答。
金美笑并未说话,笑容依旧。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看似完美的副会长,也会在不经意间会表现的与凡人无异。就好比现在,他那环抱在一起敲打着双臂的双手,让她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我想,是您的老同学——具灿星董事到了吧?”金美笑是这样怀疑的。而听到她的话,他皱起的眉宇也霎时松开。看在她的眼里,那反应有几分是正解,也要几分出乎预料。
“金秘书,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不自然的反应呢?”
“大概是您在击剑上从未赢过对方的缘故。”
他侧头看她:“真的吗?”
“真的。”金美笑回答。
他放下双手,想要找寻一个合适的姿态摆放好,可不知为何,总是感觉不舒服。又看看金美笑,过了一会儿他才双手环胸:“他现在应该正在来的路上,麻烦你去下面接他。然后帮我预约一下击剑馆,晚上我要和他决斗。”
“是的。”金美笑微微倾身,要离开了。
“金秘书。”李英俊喊住她,然后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这一次我肯定属于胜利的一方,对吧?”
“副会长想要击败对方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有时候不管多么的不愿意承认,但认清楚现实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金美笑极为冷静的说完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上上一次,上上上一次...貌似副会长您和具灿星董事认识后,就一直是这样说的。”
虽然这是上下级的叙述,可李英俊听着却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尤其是‘就一直是这样说的’这种话,听了让他很是生气啊。
“是吗?这次胜利的定然属于我。”他似乎是想让她打气。
“是的。”她点头,“这次您一定会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