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诧异不解却也知道不是深究之时,以麻木的手臂将星勺合入掌中,顺手拽过一旁的灰色大星,奋力将它推出星轨,而后盘古坐着飞驰的灰星向它们挥手告别。
少女看着在盘古眼中变幻莫测的星象,一时间忧喜参半,喜于看到盘古本身无恙,忧于看见盘古挥手告别,寓意如何?这会不会成为最后的告别,少女心繁乱如星空,手心沁血而不自觉。
这时身旁的盘古双目黑如夜色,深邃的眼眸中无数微火熄灭星光暗哑,一束无兆白光仿佛瞬间撕裂了盘古眼中的视野星盘,几滴耀眼的金血重新照亮了盘古的眼睛。
盘古低头看见一束白光洞穿了自己腹部,溅射的金血,灼目却又温暖,盘古回首,看到那束白光穿过自己身后的一颗巨大紫星击中自己,白光无碍射向无边远空,也不知刺穿了多少星辰。
盘古用星勺斩断光束,在消弭的白光中透过紫星的创口看见三只疾驰逼近的虫巢。
不过百年,曾经被盘古斩断的虫巢重回追猎队伍,盘古忧心,摘下一颗星辰封入伤口后遥望深空,盘古凝视着一颗暗红星辰,只是眨眼,已经踏足这颗暗红星辰。
三枚幽光遥缀星空,寰宇浮尘擦身而过,荒星炽日犹如暗宇霓虹,四野上下一片光怪陆离。
盘古揭开多时未曾缝补已然破碎的黑色纱衣,蠕动的金色血肉间嵌着一颗琉璃星辰,盘古手中燃起金焰,掌心如同擒日,他将手中耀眼的光芒压向创口,琉璃液化渐渐融于血肉。
他的身体浮现出一层弥蒙的雾气,身形幻化不定,须弥只是一瞬,雾幔消散,新伤不在,盘古原本披肩的黑发直垂腰身,盘古放下衣摆,拎起一尾发梢凝眉注视。
盘古轻叹,为了疗伤,在这片时空里过多的使用了激流时间,无数分叉的时间节点与正常时间线上一同生长,如果当两个被盘古使用过的时间节点相遇,会爆发出恐怖的时间风暴,狂暴的时间乱流会沿着遭遇的节点如引火烧身般将盘古葬于时光大墓。
除非换了时空。
跃过斑斓的星芒,跨过飞沙状的星尘,脚下群星铺路,举目无光如夜。
盘古微有心悸,刚要移步,一束白光穿胸而过,血雾弥漫犹如金沙,盘古勉力用星勺斩断白光,右胸处的破洞中一片鲜血淋漓,金光乍现中隐约可见断裂的银骨。
以金芒封住伤口后,盘古仰望无光之境,那里漆黑一片,一如星勺中寂灭的黑暗,盘古闭目以竖眼去看,由无数破碎的时光残片汇聚成的巨大旋涡就扣在头顶,在那圈庞大的夜障边缘缠绕着撕裂和弯曲的光芒,这是一个由光圈包裹住的成熟黑洞,在虫巢的语言中也叫界门。
三只虫巢手段百般,然而也只有那诡异的白光威胁最大,那束白光由虫巢激射,每蓄能十年才可发射,如今三舰齐聚,又积十年光阴,而盘古身中两束,想必还有一束蓄势待发。
此时盘古千思万缕,心情沉重,身处无垠虚空却有一种被大海漫身的压迫感,盘古轻叹,却叹不出内心中那避无可避的危机与煎熬之感。
盘古远望夜障借力星辰,脚下的紫星瞬间崩碎,盘古急势如箭,直翀漆光黑洞。
见盘古去向,那三只虫巢竟然加速猛追,也因多年较量,盘古可以听懂星民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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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超越光速的声波激荡在盘古耳边,那真挚的语气就仿佛是老友对盘古的叮嘱。
仁兄速回,请勿涉险。
话音未落,那关切的情绪犹在时,一束宛如巨刺的白光径直射穿了盘古的心口,莹白之柱,燃火之血,盘古轻叹,那一声叹息带起喷薄而出的金血。
光柱遥遥射进黑洞,光束尽头弯曲如线,黑白两色相击,溅起一层起伏的黑潮,黑潮之中泛起无数破碎的磷光,盘古凝望,似曾相识,晚风,月色,波光,既熟悉又陌生,可是有些东西不在了,怎么想不起来。
光柱纷碎消散,胸口处的光斑犹如两只巨大的瞳孔,盘古看着那片极致到让人生畏的黑暗,很深又很浅的感觉,张开手臂就好像拥抱着黑暗,无数被吞噬掉的光芒让这里愈发寒冷起来,烈日炙热黑洞至寒吗,越是靠近黑洞盘古的残破的身体就越是缩小。
好困,盘古双眼迷蒙,连黑暗都看不清楚了,星宇之中曾经趟过无数星河的盘古如今已经小到难以目视,盘古眼帘半闭即将入睡的时候,隐约听见身后还有他人的呼唤。
盘古转身背靠黑暗,他看见满目纷乱的光景,大日离析,群星坠落,视界到处都是凌乱的彩光,遥远的星群从彼端掉落下来,越来越小,垂如细雨,看斑斓星空落雨缤纷,看星河如瀑溅落寒渊。
盘古耳清目眩眼花缭乱之际,一抹柔软的青光铺撒过来,青光如云缓缓遮蔽了坠落的群星,此时的青衣少女便是盘古眼中的所有的色彩,青衣掩身,长裙随风,秀发如瀑垂腰,容颜素雅绝丽,只是在那莹白好看的脸上却挂满了泪痕,哭红的双眼让人心疼,那复杂又深情的眼眸又让人不忍去问,可惜我看不懂你的深情。盘古喃喃用尽最后的力气。
你是谁?真好看呀,为什么要哭呢?
盘古看向少女,苍白疲惫的面容勉强撑起微笑,盘古眼中再无璀璨星光,只是静静安放着少女,他们目光相触落在彼此眼中,这简单的相视却是穿越了千年万年相思难寄的岁月,也穿越了这场以星光为路的旅行,最终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了,少女悲思难诉,盘古初见陌生。
盘古闭眼之前,只是留下了一声疑惑,他的声音是那么虚弱。
你是谁?真好看呀,为什么要哭呢?
盘古闭上了眼睛,不管少女的哭喊,不管星光如坠,也不管身后是否还是那片寒冷的漆光。
最终盘古带着欣慰又遗憾的笑容崩碎开来,化成一缕金沙掠过神农和少年,抚下少女的眼泪,却是抚不尽摘越多,之后那缕难舍的金沙缓缓汇入少女胸前的吊坠之中。
少女捧起吊坠,泣不成声,她一声又一声呼喊着大帝,一遍又一遍。
那里寂寞无垠,这里孤独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