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找我？”
“对，他们告诉我关于索沃这件事，你深度参与了调查，对吗？”
琳刚刚合上门，就听见办公桌后的哈尔特态度持重。
在外面看还不觉得，但在办公室里面对面，还是，哈尔特还很有压迫力。
让她不得不把自己想说的话咽回去。
换做一小时前，她可能还会毫不迷茫的说，那当然了，只是现在，在与那两个家伙谈过以后，她的确有些怀疑自己得到的是否是第一手消息，或者说，在哈尔特面前，说自己“深度参与”，会有些言过其实。
言过其实……
“没听见吗？”
“抱，抱歉，我有些紧张。”
琳靠着门，哈尔特还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面上的报告。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再怎么说，一回到冲锋队的总部，便被叫到自己的上司面前，紧张一些，也是正常的。五分钟前，雷纳德便一脸死相的告诉她哈尔特的确派人来叫过她，让她一回来就立刻过去一趟。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接近自己的顶头长官。
如果自己仕途不顺，可能是这辈子最近的一次。
“慢慢来。”哈尔特尽可能平稳的放稳语调，语气非常平稳。
忐忑的心瞬间放松，琳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在温和的鼓励下，脑子也逐渐转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该说什么。
“好的。那么我从头开始报告，我就直接从昨天下午见到您后讲起吧。”
“开始吧。”
她清清嗓子，犹豫了下从哪里开头。稍作考量，还是决定把自己昨天的见闻原原本本地阐述，开始的时候琳还算镇静，她看见哈尔特的眉毛越锁越紧，她开始觉得可能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变得有些心虚。
如果不是哈尔特有些刻意的打断她好几次，逼她一次又一次的喝下茶水，她觉得自己无疑会漏掉不少细节。但她还是略过了早上和邓肯的对话该怎么说，邓肯当时的态度就像是鼓励她把指纹这件事写成定论然后跟别人分享似的，让人很不舒服。
尽管如此，她还是越讲越快，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加快语速。
好不容易讲到自己怎么赶回来，哈尔特态度已经很冰冷了。
尽管自己的绝大多数看到自己哈尔特的时候，他都春风拂面，但琳觉得，他毫无疑问，就是会这么做。
“所以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你的？”
“对……”
“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吗？”
琳没法回答。
琳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知道的非常彻底。
只不过她的确没有料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决然，连后续的，表面上的信息分享都不愿意做，至少她本来还猜测，自己帮他们指出一条还算重要的线索后，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会改观些。
结果现在还是做不到，表面上那样的分享信息。
“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她摇摇头。
哈尔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摆出一副说教的口吻：“所以我说，你还年轻。他们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我们冲锋队完全不介入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要给个借口。当时你在那里，所以你被他们选中了，名义上参与进调查。这样，别人继续问那边发生了什么，就可以推到你的上面，说跟你分享了啊，然后我们部门内部的其他压力都转嫁到你这里来。”
琳有些明白哈尔特是什么意思了。
昨天他处理谢塔尼亚的事情是很强硬，如果他有一半强硬，警察局那边就不可能这么敷衍了事。但琳的话，她怎么样强硬不起来。
“那就对了。”
“什么？”
“不止我在调查，还有安全部的，今天早上……”
在提及安全局三个字的时候，琳看见哈尔特的脸上瞬间飘过不快的阴霾，所以她决定跳过详细的细节，只说结果。
“今天早上，他们告诉我，他们通过一些他们自己特别的手段说，凶手可能是警察局的。”
如果细了讲，感觉哈尔特会更不耐烦。他像是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虽然依旧是和颜悦色，但说的话里没有多少情感。
公事公办。
“所以没有给你配备联络员吗？”
“联络员？”
“专门负责跟你沟通和联络，传达那边发生的最后情况。”
琳当然知道联络员是怎么回事，但她不理解这时候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队员。”
“还是说，你想要换人吗？”
愣了一会，她重重的，坚决的摇着头，即使她之前表现的再迟钝，此时此刻也知道他认可了自己。
“不，当然没问题。”
“那么你就应该去找联络员，至少不能被完全蒙在鼓里。”哈尔特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觉得有困难的话，我叫人帮你去催。”
“那太好了。”
琳感激涕零，这样一来，她得到了支持。
哈尔特草草记下了什么，然后接着问：“你接下来打算从哪里开始？有什么想法吗？”
“哪里……”
这的确问倒她了。
“我可能先去问问那边调查的怎么样，然后和他们一起配合。
“不是这个。”
哈尔特立刻打断她。
“不是？”
“我要叫你争取联络员，是让你争取地位，明白吗？不是叫你配合他们的调查方法，如果配合他们，你肯定没法和他们竞争，无论什么也都是最后一步知道，你需要使用冲锋队风格来做这件事。”
冲锋队的风格。
她突然有些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明白了。”
“那么，你该做什么？”
“首先，应该去动用冲锋队的网络，调查他相关的关系，以及那段时间可能在附近的冲锋队队员，虽然这个工程量可能比较大……然后利用他们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走访，而不是我自己一个人。”
“没错，继续，是这个方向。”
哈尔特点点头。
琳仔细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意料之外，但却可能着实有效的选项。
“也许，科尔。”
“科尔？昨天下午……啊……”哈尔特有些迟疑。
“您认识他？”
“如果你是说那个警察的话，他以前是转业后在冲锋队也待过，而且那份文件上有他的名字。”
琳注意到更多的是前半句话，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结论。
那件事被抢了。
“那份文件？”
哈尔特的语气远远说不上冰冷，但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点旧事，不用在意。”
“不。”琳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个早就转业的人，让您记得的话……”
“昨天下午有人提起来，所以我有印象。他在冲锋队也待过一段时间，至少大概摸得清楚这边的情况，之后就转去警察局了，人生经历相当丰富，如果你找他打听情况，大概没错。”
话里有话。
琳绷紧精神，想要探听出哈尔特突然的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什么，又有什么意思。
唯一能够意识到的是，如果他是真的中途转业，那么人至中年还是一个警佐，也未必是件丢人的事。
自己有必要修正对他的印象。
“和我过去的那件事有关？”
“或许。”哈尔特摸着自己的额头，“虽然我很确定，索沃进来的时候科尔已经离职了，他们两个没有见过面，但一个前冲锋队队员，现在又是在‘可疑的警察’范围里，你必须要小心。”
“我不明白。”
哈尔特一字一顿：“为什么要换枪？”
“为什么……”
琳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不留下指纹……不，意识到指纹的话擦掉就好了。为了不留下击发痕迹？”
哈尔特简单的回答：“不，警察局的枪支如果只是射出几发子弹，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你不要以为只有冲锋队会在这里网开一面，那么，为什么？”
“为了在现场留下枪误导调查？通过指纹栽赃嫁祸？”
琳猛然醒悟过来，那家伙留下了枪，却仔仔细细的擦拭到了指纹，只留下了指向自己见到的那几个家伙的指纹——而那几个人又不是凶手。
如果说是无心为之，实在是太刻意，太奇怪了。
“这种情况的可能比较大，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他必须让人意识到这把枪是刻意留下来的。”
哈尔特缓缓分析，可能性的帷幕一下子朝她拉近：“其一，他对冲锋队这一套很熟悉，至少知道这里的习惯不同。其二，他可能确保自己有能力适时指出这个问题，直接把焦点引向指纹。而不是让这个线索一直消失下去。”
她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当过冲锋队员的警察。
“我必须要小心科尔？”
“不，不是科尔，不太可能是科尔，更可能是他的朋友，搭档，伙伴。”她感觉到，哈尔特语气里又有些情绪，他与其说是在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对琳唠唠叨叨，不如说他是独自一人率自整理着思绪，“他的背景很复杂，利用起来却不困难。如果意识到他到底想要什么的话，诱导他行动轻而易举。”
“那么他知道内情？”
“或许如此。”哈尔特不放心的摇摇头，“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该去问，无论到底是科尔，还是他的朋友，你去了，就一定会暴露在视线中。当然，你要是想用自己的手枪打草惊蛇，也不是不行。”
琳没有理解错的话，去找他问会把她和科尔两个人同时置身危险之中，
只是这样的话，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那这样错了吗？如果不能找他。”
“你的思维放开一点。”哈尔特起身，不紧不慢的说到，仿佛是要打开，“这件事放在一边，还有一个线索。那是谁说的来着？第二现场？”
第二现场，对，自己找到了鞋印。
“既然你知道有个东西叫第二现场，应该就再想开一点。”哈尔特咳了几声，“你应该直接去找交通部，去百灵场，通过马车打听，你该记住，我们在马车夫中有着非常良好的组织建设。直接去问昨天下午的有没有相关地点的乘客，只要问对了人，你肯定会有所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