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走了几步，他看见谢塔尼亚靠着墙，等候多时。
“真是一场灾难。”她揉着自己的胳膊，伸了个懒腰，“不过我们都有些习惯了。他很聪明，但往往管不住。”
换在半小时前，邓肯难以想象一个比谢塔尼亚还“管不住”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他见识到了。
“是吗。”邓肯说，“你那边呢？”
“已经结束了，他正打算去吃饭。还好他没见到你……也还好这没人。”
邓肯不由有些注意。
“我要躲着他？”
“不至于。”
“那么，有什么问题？”
“可以的话，我不太想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要告诉他，你的情况。”谢塔尼亚缓缓开口，“要分别在什么条件下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也很是有讲究的。”
听上去不像很乐观。邓肯觉得，只不过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两三秒，便被抛到一边了。因为谢塔尼亚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们要去见的那个钟表技师——莉贝尔·布列奇。
即使在车上，谢塔尼亚的描述也没有停止。从她的工匠世家的出身，两人之间良好的关系，杂七杂八的收藏品，率性而为的工作态度，稍微有些目空一切的性格，以及这一行内小有名气。
“机械方面的造诣，她可能暂时不是最高的。但基本上没多少人怀疑，她会是前途最无量的。”
谢塔尼亚的这个评价给邓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看在自己身边志得意满的少女，又咀嚼着她刚刚对莉贝尔的那番盛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总觉得你们两个像是同一类人。”
“所以我和她相处得来。”谢塔尼亚没有否定，“我想只要你不太笨，她应该不至于太看轻你。因为她比我要更——纯粹一些。”
纯粹，一个有趣的形容。
“还有，你们要两个人住？”
“我和她两个人？”
邓肯大吃一惊。
“和一个人解释就够麻烦了。而且她刚好对这些事不太关心——而她可能更关心的是你能不能帮她做几个改进。”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不，我不是在说这方面的问题。”
“她大概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会有十个小时闷在自己的工坊，你随便照料一下她的生活，然后打打下手就行——很深居简出。而且她心有所属了，如果你是在顾虑这个的话，也没问题。”
虽然部分解答了邓肯的疑惑，但是最后的发言还是让邓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你们要是相处得来，她那里会非常安全，而且还有可能……啊，到了。”
和之前的高大建筑群不同，这一片是低矮的别墅区。每栋别墅之间被广袤的庭院隔开。以邓肯的标准来看，会稍微有点怀疑是否还待在城市内部。
按照邓肯的判断，这里怎么看怎么像富人区。
“就是这里。”
邓肯踏在排列整齐的石子路上，摸摸外缘的木栅栏，栅栏虽然看上去相当陈旧，但一点都没有腐朽，不知道是养护的很好还是刻意做旧的，又转头望向沉默的别墅，恍若金山。
他忍不住确认到：“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这么年轻？”
“对。”
“真有钱啊。”
邓肯稍微晃晃褐色的门栏，感慨着。这片区域真的看着就很舒服，不说别的，之前的地方建筑区域过于紧凑，而这边是毫不在意浪费的，放肆的密铺开来。整个建筑的陈旧程度不逊于国家安全部的总部，但养护的可能更早些。
“她的技术是一等一的，财力也是。”
在路边停好车。谢塔尼亚便走向门前，瞥了一眼牌子，咚咚咚地敲起门来。
“听得到吗？”
“应该可以。”
他们默默等待了一会，无人应门。
“牌子上写着什么？”邓肯注意到，那个牌子是双面的，刻意翻过来的，而且好像也翻过很多次了。
“歇业。”
不像什么好兆头。
谢塔尼亚无视了邓肯脸上的表情：“别担心，没人我就直接进去了——我有她家的钥匙。”
“你们关系这么好吗？”
“不然我不会叫她来帮你的忙。”
她又敲了两次门，不过门的那头依旧安静，唯有院子里的灌木随风沙沙。谢塔尼亚一边叨咕着打扰了，一边掏出钥匙，推开门。
进门便是大厅，应该是会客厅，只有一套棕色的桌椅。简朴到看不出什么风格，再往里的餐厅也是一样。整个陈设布置的冷冰冰的。至少和外面看起来，差了一大截，要么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么就是别墅的主人对内部的装修一点都没上心。
“这里真有人住吗？”
“有。”
“但是……”
“这边的工房，你可以先看看。”
在客厅和餐厅夹着的墙壁对侧，是往上的楼梯，而楼梯的另一边是，往里是类似红木做成的玻璃门框，谢塔尼亚推门而入，而邓肯则站在工房门口，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没有窗户，里面也没有光源，整个房间都很昏暗，尽管如此，桌子上，架子上，椅子上，台子上，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有数不清的金属装置闪闪发光，晃的邓肯眼睛有些疼。如果其中真的都是中标，而而且会一同奏响的话，结果会稍稍有些难以想象。
“这些都是……”
“有些是钟，有些事其他玩意，我看看她的日程表……这里没写。”谢塔尼亚走到邓肯看不见的角落，“不像是定期安排，我猜肯定是心血来潮。可能又去折腾小玩具去了。”
“那我们怎么办？等吗？”
谢塔尼亚长叹一声：“要是她来得及回来最好。实在等不到就也没办法。”
“那么午饭呢？”
“我记得她家里有些面包，我们就借点吧。”
看来两人的关系的确很好，在厨房里搜刮了一些面包，两人进行了不算丰盛的一餐。如果国家安全部的福利真的有那么好，邓肯倒是也很想见识一下。
“这里的面包能放很久吗？”邓肯记得这些东西储备起来，是在工业化生产之后，并且有了防腐剂之后出现的事。
现在就这样有些意外。
“不，用魔法储备而已，只不过她……”
“她什么？”
“她忙起来的话一般一天就只吃这个。”谢塔尼亚从面包上费力地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啃起来很硬。
这个面包的味道实在不算太好吃：“她的工作这么繁忙？”
“不，她很投入，而且在工作之外，特别疏于照顾。”
于是两人开始在工坊里等待莉贝尔归来，可惜，天不随人愿。
虽然谢塔尼亚顺便写好了状况说明——她自己是这么说的，两人又对着细节进行了繁复的确认，但随着时间地一步步流逝，莉贝尔还没有回来。到最后，谢塔尼亚只是喃喃地看着座钟：“不行，时间差不多到了，下午的会不能迟到。”
“我留下来？”
“不行。”她断然拒绝，“不说别的，她带着自己的一个客户回来你该怎么办？而且是那种没有耐心的，你要找什么机会说明？”
邓肯自己或许应付的过来，但始终可能存在风险，所以单独留下来的确很危险。
但是……
“那我该怎么办？”
“一起去。你别进去，你在车上补觉就行。”谢塔尼亚长叹一声，“等开完会后我们再来找她，这个上午过去，即使你不累，我都觉得有些累了，如果不是有会要开，我也想下午好好的睡上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