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情绪激动，似乎想对那年轻的仵作大打出手，李毅拦住了他：“新来的小毛孩儿，不会说话，体谅下。”
刘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仵作，没再发作。
李毅还准备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我的儿媳妇啊！”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拨开围观的众人，从人群后面跑出来，跌跌撞撞地冲到尸体前面。
“娘，您怎么来了！”刘浪大喊。
娘？李毅仔细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她面色红润，身形略胖，光看也知道平日里伙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步伐稳健，一点都不像刘浪说的腿脚不方便。
这个刘浪，是不是对腿脚不利索有什么误解？
老妇人冲过来，若不是有衙役拉住她，恐怕她就要趴在尸体上了，她一边哭闹一边大喊：“我的好儿媳啊，昨天你还在家里待的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没了啊！”
老人哭的伤心，李毅扫视了一圈周围，却发现围观者的神情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有震惊，有冷漠，甚至还有厌恶，就是没有一个人同情。
这些都是刘家村同村人士，想来会知道些什么，李毅唤来身边的一个小衙役，嘱咐了几句。
“儿啊！你怎么忍心看着你媳妇儿落水溺死，还被这么多人看着啊！咱们赶紧把人带回去埋了吧！”老妇人擦擦眼泪，泣不成声。
李毅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老人家，我们刚才可没有说王氏溺水而亡，你怎么知道她是淹死的？”
“这身上都是水！不是淹死还能是什么？！”老妇人抬起头，盯着李毅：“你们以为我老太婆老眼昏花吗？”
说罢，又转过身对着尸体嚎啕大哭：“娘还以为你干嘛去了，你怎么就大半夜跑到这河边，被淹死了呢！”
刘浪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娘，您就别伤心了，人已经没了，咱们现在赶紧把人带回去埋了吧。”
“对，对，可不能让这么多人看着，不然她死也不会瞑目的。”老人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走吧，你把人抱回去，咱们马上就准备葬礼。”
刚刚派出去的那个小衙役恰好回来了，附在李毅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毅立刻眉头紧皱，他挡在刘浪面前：“等一下。”
“官爷，你还要干什么？”刘浪抬头，气势汹汹地看着李毅：“难道你还嫌我们家不够惨吗？”
李毅这才发现，刘浪的眼角根本没有一点眼泪，压根就不像哭过的模样。
“案子未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李毅语气果断：“今天早上是你发现尸体的？”
“对啊。”
“你怎么知道尸体在护城河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浪被气到了：“我媳妇儿不见了，我出来找人，恰巧在护城河边上碰到了，这还不行？”
“王氏以前有独自出走的行径吗？”
刘浪脸上划过一丝犹豫，随后飞快点头：“当然有啊！我媳妇儿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往外跑，我之前还找过她好几次呢！”
“那她昨天为什么自己跑出来？”李毅不肯放过刘浪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能是，是因为我出去喝酒吧。”刘浪想了想：“昨晚我出去喝酒了，她不高兴，就自己出去咯。”
“据乡里邻居反应，你平时经常虐待你妻子，除了打骂便是虐待，刘浪，你媳妇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毅的一双眼睛，就如同利刃一般，盯得刘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样一对目光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仿佛无处遁形。
“你干什么呀！”刘浪还没说话，他娘张氏冲了上来，下把推开李毅：“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老太太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毅，仿佛在看什么苦大仇深的冤家。
“我只是问问题，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毅盯着刘浪的眼睛，刘浪东看西看，就是不敢对视李毅。
“还能查出什么其他的信息吗？”李毅转头问仵作。
“暂时没有了。”
“听到没有！”老太太的情绪越大激动：“你们自己人都说是溺水而亡，你在这儿搅和什么，非要把罪名安给我儿子是不是！赶紧给我让开！”
老太太撞开李毅，准备让刘浪把尸体带回去，李毅眉头紧皱，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可是现在，他没有理由扣押尸体。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清朗的声音：“等一下！”
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她面容白净，看到这地上的尸体也不害怕，和匆忙忙碌的人群相比，看到她反而多了一分心安。
李毅原本想问这人是谁，定睛一看是刚才那位应聘仵作的少年，便没有阻拦她。
顾芊羽走到尸体旁边，问那个年轻的仵作：“这人是怎么死的？”
“溺水而亡。”
“如何判定？”
“尸体口腔前多见白色气泡，皮肤皱缩，皮肤有鸡皮样，正是溺水的症状。”
顾芊羽上前一步，准备查看，李毅挡在她面前：“你做什么？”
顾芊羽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浪母子，低声说道：“请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李毅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胳膊，顾芊羽松了一口气，上前仔细查看尸体。
刚才在远处没有看清楚，走近观察，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席卷顾芊羽的全身，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在验尸房从每一具尸体身上找出证据的。
这女尸虽然看起来是个农妇模样，可是身材瘦小，面容平和，和刘浪的母亲张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发丝间隐约花白，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操劳。
顾芊羽微微叹了口气，操劳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能有个好下场。
她将尸体浑身上下，鼻间口舌看了个遍，鼻腔里发出一声笑声。
这一笑，让刘浪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顾芊羽回过头，看了一眼刘浪和张氏，最后目光落在李毅身上。
“李大人，这女尸，并不是淹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