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细雨。叶贞退到门槛那儿，她转过头，望了眼门外空荡荡的屋子，问道：“我已快死了，能不能在死前，让我知道那些失踪的人去哪儿了？”
掌柜扬了一下手，左右过来的店小二绕过叶贞，把门紧紧阖上。掌柜的翘着二郎腿落座，又朝叶贞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叶贞缓步走了过去。
此时因为下雨的缘故，屋内一片昏暗。掌柜的半面脸隐在黑暗里，他露出来的另外半边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阴测测地朝叶贞道：“我要说那些人都去赶考了，你信不信？”
叶贞攥紧了手，心一下子紧了。但怎么可能？这些试子们明明一晚上都待在客栈里，怎么会突然被顶替？
“我不信。”叶贞冷眼睨着他，“这个镇子算是落后的，在这儿的村民也定没有多少有才华。他们即使顶替试子去赶考，也不可能中弟。”
掌柜取出火石来，把面前的烛台点燃，一下子照亮了昏黑的屋子。
“你猜得没错。”掌柜眯了眯眼，笑道，“而且，我也没这个胆子，敢祸害这么多的天子门生。”
叶贞这才松开捏紧的手掌。她看了掌柜一眼，问道：“他们真的是被抓壮丁抓走的？”
掌柜脸上有些不耐烦：“你都快死了，我还能骗你？”他起来从店小二手里接过绳子，在叶贞面前晃了晃，道：“你要听话，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掌柜又取来纸笔，戳到叶贞面前，道：“把你的生辰八字，性命，家乡之事都写一遍，越详尽越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放了我？叶贞闻此不觉笑笑，她微微敛眸，抓起毛笔在纸上随意写了一番，当她写到她是家中长女时，掌柜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来了，指着叶贞颤颤地抖。
叶贞抬眼瞧了瞧掌柜，手径直搭在她的头上的帽子，轻轻一拽，头发散到后背。
叶贞勾唇道：“没错，我是女子。这个试子之位原是我瞎说的。对不住，你们顶替不了了。”
掌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抖着手朝两边店小二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处置了这个女人！”
一店小二忙抓住叶贞的肩膀，刚要扯她起来，忽觉手臂如触电一般哆嗦一下。叶贞觑着店小二手臂上的银针，笑道：“那个穴道是最疼的。你得受几日苦头了。”
掌柜恼羞成怒，他攥紧绳子径直冲向叶贞，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人，已被一阵腿风掀翻。同时，四下的店小二也七七八八地伏在地上哦哦地叫着。
叶贞站起来看定齐清，嘴角浅浅勾起：“原以为外面下雨，你不会这么快赶过来的。”
齐清冷冷看了掌柜等人一眼，转过脸来时，脸色已然由冰冷转为狡黠，他笑眯眯地朝叶贞道：“不赶过来，这这些畜生还不知要怎么对你毛手毛脚？”
叶贞半蹲在掌柜身畔，蹙眉道：“那些壮丁到底怎么回事？京城里根本没着人来此抓人。”
掌柜咬紧牙根，低着头没有吭声。
齐清凑过来，一把揪住掌柜的衣服，笑道：“想死的话，就这样一直别吭声。”
掌柜肩头颤了一下，他低眉又想了一会儿，忽地道：“松开我，我这就说。”
齐清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便松开了他，掌柜踉踉跄跄地坐回地上，看了四下的店小二一眼，忽地缓缓闭上眼睛。
叶贞心下一紧，忙过去瞧，掌柜嘴角沁出黑血来，呼吸越发的微弱。
“贞儿，他已服毒。”
叶贞咬紧了牙，忙捏起针给掌柜排毒，施针尚未完毕，掌柜便断了气。齐清忙又去瞧四下的店小二，果真都如掌柜的一样，个个服了毒，已气绝于此。
“看来他们宁愿死，也不想泄露秘密。”齐清微微皱眉，“这些人倒真都是些硬骨头。”
叶贞瘫软在地上，觑着四下的尸身呆了好一会儿。
“齐清你说，这些人到底在保护谁呢？”
待到雨停了，二人启程跟上前面的人。午间时，他们随着试子们在一户茶亭里用茶。
叶贞心不在焉地吃着，忽问向叶明道：“这些试子里可有奇怪的？”
叶明微怔，想了想偏过头去，瞧了隔着两桌的那儿坐着的试子一眼：“那人唤张晓，举止反常的很，不怎么同人说话，只一人落单坐着。”
叶贞和齐清对视一眼，端起饭来向那名张晓的桌旁。
张晓瞧了叶贞齐清一眼，快速低下头来，啪嗒着吃食。吃得很急，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叶贞递给他一块帕子，道：“张兄若不习惯身边有人，我们去一旁吃便是。”
张晓接过帕子，没有吭声。
叶贞问他：“张兄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这么快从客栈里赶回来？”
张晓脸色登时一变，他一下一下慢吞吞地嚼着吃食。
叶贞死死地盯着他。
忽地这张晓眼神一变，使劲要了下牙根。齐清亦在同时扣住他的手，扯拉他起来，进而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这一下让张晓把嘴里的吃食都呕了出来，夹杂着毒也流出来。
“你们连死的方式都一致。”齐清拍拍手，不屑道，“倒真是不惜命，我们又不会真的要你死。”
四下的试子纷纷看向这里，眼神复杂各异。
叶贞过去抓住试子的脸，使劲一扯，张晓的人皮面具顿时裂开，露出的正是店小二的脸。
试子们纷纷瞪大了眼睛。
齐清和叶贞带着他去了一旁隐蔽的地方，把他身上所有可能能用来自尽的物什翻出来扔到一旁，之后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那店小二梗着脖子，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你们最好给我个痛快！要不然等我出去，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叶贞默默看了店小二一眼，沉声道：“你对你那主子到忠心的很，但你如今死了，你家主子定不知。届时我扮成你的模样，不愁摸不出你主子的踪迹。”
店小二微怔，脸上登时蒙上一层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