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觉得买试卷这事儿实在不靠谱。
首先，若试题这么容易就泄露出来，那有权有势的科考子弟岂不是人手一份？当朝的官员自然也都是富家子弟了。其次这事也不地道，买卖试题对那些学问好却买不起试题的寒门子弟多不公平？
所以叶贞当下就否决了。她也劝那前来兜售试题的试子道：“这试题是真是假还不知，假如让主考官知道你做此事，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试子以为叶贞是在威胁他，脸立马红了，他忙退到门口那儿，谄媚道：“姑娘不买就不买，犯不上告发我是不是？我这就离开，叶兄你们早点休息。”
说罢，试子脚底抹油般跑了。叶贞揉了揉眉间，转身继续收拾包袱，忽地面前出现了一张狡黠笑着的脸。
叶贞拨开他：“不去看书，在我这儿捣乱是什么道理？”
齐清坐到叶贞身畔，狡黠地道：“贞儿，虽说这试子兜售的是假题，但真的考试题确实是漏出去了。我有意买一份。”
叶贞拧着眉觑他。叶明叹口气，也道：“是啊，昨晚你回房后，窦先生和我们又聊了会儿，他说了。糜家和糜家党羽中有不少应届试子参与考试，他们已得了试题了。”
“而且，这次科考的前三甲已暗定出来。第一名状元之位非糜仲莫属。”齐清低低地笑了声，“贞儿，糜家当真是只手遮天了。”
按照糜家猖獗的施力，这般情况倒也不在意料之外。叶贞心下五味杂陈，她敛眸想了会子，忽而道：“窦大夫将这事告诉你们，有何用意？”
齐清挑了挑眉，笑道：“刚才我说了，既然糜仲已有了这试题，我也应该有一份。”顿了顿，他笑得更张扬，“当然了，这么多试子都有，那不如全天下所有试子都有一份。这样才公平嘛。”
叶贞明白了，这窦大夫昨日出现不是平白无故，他是特意来让齐清调查假试题之事，顺便帮着齐清抵挡一下糜仲的抓捕罢了。
叶明叹口气：“但是距离考试不过一日多光景，我们现在调查既没有头绪，也来不及。怕是艰难。”
叶贞摇头道：“不见得。”既然窦和已给齐清安排这般任务，说明泄露试题一事定已传到上面去，科考日期定会有所推迟。
果真，到了下午，便有主管科考部的官差来此通禀，说是因为特殊原因，科考推迟十日。考生们一片哗然，当然有了更多复习时间，皆释然不少。
叶明被叶贞关在屋里，叶贞觉得叶明不应露面，以免和糜仲间的矛盾再加深，故只让他仍专心研究学问，此事她和齐清调查便是。
齐清笑眯眯地拢着叶贞的腰，看着热闹街道上两边排开的商贩，道：“贞儿，能够不忌惮糜家势力而和你光明正大逛街的感觉真好。”
叶贞推开齐清的手，紧着眉道：“我们该先去问书堂，将此事从主考官那儿盘问清楚，顺便再问问到底有几个人在调查此事。”
齐清买了两串糖葫芦，转手递给叶贞一串，摇摇头，“主考官十有八九是糜家的人，咱过去这么一问，岂不是打草惊蛇？与其问他们，不如问身边的人。”
叶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有几个试子相伴快步走进了一间茶楼，其中一人正是日间来兜售实体的那位。
叶贞道：“他们卖的是假试题，大抵不知道此事。”说话家，她的手已被齐清轻轻挽住，引着向茶楼那儿走。
“贞儿莫不是忘了，那人说试题泄露，有不少富家子弟买了试卷一事？可见此人并不是全不知晓的。”
那些试子坐在二楼一间雅座内，雅座四周挂着帘子，又兼之茶楼此刻客满，声音也喧哗些，故很不容易听到他们的谈话。叶贞为此纠结了一阵，齐清倒好，到了那儿直接掀开帘子，拱着手朝笑四下变了脸色的试子道：“出来喝茶，竟遇到几位兄台。”他又很不客气地坐过去，狡黠笑道，“如此甚好，一起喝！”
叶贞脸皮没他厚，坐到了隔壁。
四下的试子们很快反应过来，忙把桌上的试卷收了，看样子就要走。齐清倒也干脆，直接从袖中抓出三锭金子扔到桌上，笑道，“三位兄台和我说会儿话，这金子便是你们的了。”
三个试子看着金子，眼都直了。这些试子之所以兜售试题，最根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而齐清有的是钱。
叶贞见试子脸色好些，便也坐过去，反身将帘子拉下来，觑着试子轻声道：“我们想知道兜售试题的门路。几位既然卖试卷，定是了解的。”
试子们相互瞧了一眼，又打量齐清叶贞几番，把金子收下，藏到怀中了。
“你们问可以，只是这事见不得光，务必请两位保密。”
叶贞道：“请安心。”
和几位试子喝完茶后，已是晚间。这时候，街道两畔的小贩已散了大半，剩下些卖小吃的在等客人上门。齐清想起今日叶贞没怎么用吃食，便抓着叶贞的手腕溜达到一家卖馄饨的店面。
叶贞喜欢吃带汤水的东西，所以一闻馄饨香气倒有了胃口。
“贞儿，糜卿这人你可听过？”齐清的双眼雾白色的热气下看得不很真切，却让叶贞觉得有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不知怎么，齐清自从和窦和聊过后，性情褪掉往日的浮躁，似乎沉了不少，且突然间对国家大事很为上心。
叶贞很是困惑。
“糜卿我也从糜仲口中了解过一二，”叶贞收回目光，盯着馄饨里漂浮的几缕香菜，轻声道，“此人若论心狠手辣，不次于糜仲。且他位极兵部尚书，手中掌控的兵权不容小觑，是糜家势力的核心所在。”
齐清唔了一声，捏着勺子的手轻轻扣紧。
“不知怎的，此人对别人不好，对我却处处礼让三分。”叶贞吃了几口吃食，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此事我去即可，你不必陪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