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婉眼眸微闪，垂头乖巧地应道：“是，孙媳知道了。”
而后，两人坐着说了一小会儿的话，趁着才到亥时初，赵云婉便告辞离去，特特从上院的正门走出去，绕道后花园。
也不知是她运气真的这般好，还是能掐会算，竟真的在荷塘边上，遇到了正在《听雨亭》躲凉的几位姑娘。
而那时常过来走动的表姑娘和大姑娘三姑娘，今日却并不在。
赵云婉转了转眸，心下稍定，朝春云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便“一不小心”走岔路碰见正巧望过来的二姑娘，又特意绕到假山后避开。
“哟！这不是咱家那位昭勇将军夫人么！这是装没看见我们姐妹呢？还是瞧不上我们？”
闻言，赵云婉脚步一顿，冷着脸朝亭子那边望过去，矮了矮身，又继续往前走。
眼前却出现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婢子，将路堵了个严实。
赵云婉眉心微蹙，扭头微愠地看向二姑娘：“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现如今我连路过此处的权利都没有了？”
二姑娘讥讽一笑，往她来路的方向看了看，转而视线扫过春云手里捧着的托盘，见上头蒙着红布，还露出一片淡金色衣角，一朵艳丽的红牡丹娇艳欲滴，顿时勾住了她的视线。
指着那衣物道：“这是什么？你又去祖母那讨要什么好物了？”
没等赵云婉开口，素来娇惯跋扈的二姑娘就朝后招了招手，神情倨傲：“去，帮大少奶奶把东西拿过来给我瞧瞧。”
旋即勾起一道讥诮的微笑，目光挑剔放肆地在赵云婉身上来回打量，“瞧你那穷酸相！想必也没见过这种好东西，才会如此慌张。”
“方才我分明见你从上院过来，却特特绕着小路走，不就是怕被人瞧见你的宝贝么？”
“本姑娘什么好物没见过？用得着你这般防贼似得么？”
两个婆子上前就毫不客气地将春云手中的托盘抢走，丝毫不顾及赵云婉瞬间变了的脸色，甚至还特意往她身上撞了一下，轻鄙之态毕现无疑。
二姑娘看着赵云婉憋红的脸，可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顿觉爽快，也不由地添了几分嘚瑟，直接把托盘上蒙着的红布掀开。
赵云婉顿时惊呼出声：“二姑娘！你别太过分了！这可是……”
“吵什么吵！”二姑娘不悦地蹙眉，眼底满是鄙夷和嫌恶：“就凭你也够资格穿这个？真是不要脸皮！就你这副肮脏的身子，贱如蝼蚁的命，有什么资格穿这么好的衣裳？”
说着，二姑娘把目光转向托盘里的衣服，顿时眸色一亮，却又转瞬间沁上恼怒和嫉妒。
这么好的锦缎！这么美的牡丹！甚至于这个淡金色，分明是为她这个堂堂护国公嫡长女亲自打造的！
这个该死的贱婢！竟然好意思跟祖母要如此华贵的衣裳，也不想想，凭她也配？
想到这儿，二姑娘眼底的恼怒愈甚。
陪在旁边的几位姑娘，皆是平日里人微言轻，被二姑娘拿捏惯了，本想劝上几句，一看她脸色，顿时又缩了回去，一个个垂着头装聋作哑。
虽然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赵云婉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冷。
人心凉薄啊！在权势和地位面前，人心，真的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了。
赵云婉正“伤心”着，急得死死揪住帕子绞成了麻花，却见二姑娘忽地站起身来，把衣裳抖擞开，竟套在自个儿身上了！
见状，大伙儿都愣住了，就连赵云婉也变了颜色，震惊地张大了嘴。
她知晓这二姑娘没什么头脑，虽性子跋扈，却着实没什么心机，所以才故意选她来施行这个计划。
只是天公作美，让那几个最有手段的没在场，她也能施行的更顺畅些。
却如何都没想到，二姑娘竟是个这么蠢的！竟做出这般送辫子给人抓的蠢事！
赵云婉心底不由苦笑，亏得她一大早想尽了各种方法应对，这会儿倒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二姑娘却全然不觉得自己这番举止有什么不对，还展开双臂喜滋滋地转圈，越发志得意满。
试了这套，二姑娘觉着分外满意，便随意拿给身旁的丫鬟收着，另一套看也未看，抓起就扔给了身旁的姑娘。
还非常豪气地说：“这衣裳就赏给你了！明日我得随母亲一道去姑姑府上赴宴，正愁没什么合适的衣裳，这套牡丹裙就给我穿吧！”
说着，二姑娘面向赵云婉讥诮一笑：“你呀！配不上这衣裳，还是穿适合你穿的出门吧，也好过东施效颦！”
她捂着嘴噗嗤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应该自己心中有数才是。”
赵云婉眸光闪烁，眼底漾着些许泪意，许久才哽噎出言：“二姑娘此举，也不怕人笑话么？这可是……这可是母亲赏的！万一母亲怪罪下来……”
“哈！难不成你觉得你会比我更受宠？”二姑娘斜了她一眼，语含讥讽，“还是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你分明刚从祖母那出来，又岂会拿着母亲赏的衣裳？”
“还想着骗我，真是个撒谎精！”
赵云婉顿时心头一紧，脸色大变，额头青筋暴凸，显然是气得不行了。
见状，身旁一位姑娘顿时隐忍不住，红着脸怯生生地在二姑娘耳边叽咕起来：“二姐，不管是祖母赏的，还是母亲赏的，你这样……也怕是不太妥当，还是……”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方才还说这话的姑娘就被打偏了头，脸上一道手印清晰可见，垂着头嘤嘤哭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却一脸怒容地甩了甩手，递过去让婆子给她揉揉，还语气嚣张地斥道：“我还用得着你这个庶女来教？你姨娘不过是母亲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儿？”
“难不成我一个正房嫡女还要看你和她的脸色不成？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赵云婉再也看不下去了，气闷地矮了身，语气冰冷僵硬：“若二姑娘喜欢，拿去便是，又何必牵扯上旁人？”
“这位是五姑娘吧？既然是自家姐妹，又何必如此轻贱看待，动辄打骂，有何颜面做人家的家姐！”
赵云婉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位便是初时在《送云居》聚餐时对自己很是客气的姑娘。
这么久没见着，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