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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剑圣的故事

江湖人都说,温三惜剑如命。幸好。

江湖人又都说,杨桃儿不愧为天下第一美人。幸好。

幸好温三独臂,永远难登武林第一的宝座。

幸好杨桃儿眼瞎,看上了痴情于剑的温三。

江湖的传言,未尝不是江湖的人心。

杨桃儿当然并不是盲人,她的眼睛生得极美,美如新月,美如春泉,美得闻名朝野的大画师吴道子茶不思饭不想,只求着杨桃儿能多看他一眼,好教他做一幅名传千古的美人图。

可如果杨桃儿再哭下去,只怕真的要瞎了。

温三伤得很重。

天底下能重伤他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令狐堂是最可能的一个,令狐堂也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他最可能,因为他的剑天下无敌。他最不可能,因为他本是温三的师弟。

杨桃儿看着熏药的火炉,她的泪早已流干了。

温三昏迷在床榻上。

往日气愤于温三不识女儿心思而时常咒骂他为“死人”,今日几乎一语成谶。

更令她痛心的却是:

为什么师弟要向师兄拔剑呢?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推门而入,在杨桃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杨桃儿拂袖而起,眉锋如剑。

在这个江湖,一门技艺的魁首又称“圣”。

令狐堂二十五岁,天才般的剑道悟性,让他在三年前就击败了自己的师父司马南,一举夺下剑圣之誉。

此刻他正坐在八仙楼二楼的正厅,那柄叱咤江湖的寒风剑吞在鞘中,下首陪坐着唐门的二长老。

一席好菜,无人动筷。

唐大夫白须白发,伸手前抬:“八仙楼的竹叶青有口皆碑,令狐剑圣何不浅尝?”

竹叶青是美酒,也是一种极细极毒的小蛇,在巴蜀唐门的领地,人走在山林中,一条竹叶青轻轻的从脚脖子上滑过,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地上便要多一具死尸。

然而一万条竹叶青,都远不及一个唐大夫可怕。

令狐堂似笑非笑:“本剑圣不饮酒。”

“哦?”唐大夫扬眉,“那便请剑圣饮茶”。

他身后一名青年弟子立刻躬身领命退去。

令狐堂微眯起眼睛,他的脸轮廓极分明,眉下的眼睛异常深邃,他盯着唐大夫:

“本剑圣怕,怕喝到杀人不见血的茶。”

唐大夫脸色一滞。

“呵呵,令狐剑圣说笑了。”

唐大夫本名唐血见,可他有一万种杀人方法,能叫被杀之人不流下一滴血。

江湖上总有些好事之徒,乌龙帮帮主肖大石在某次宴宾闲谈时,拍了下脑袋:唐门老二,杀人不见血,该叫唐大夫啊。

据说这个绰号唐血见本人也很满意,他特地登门乌龙帮致谢,还顺便治好了肖大石筋骨痛的旧疾。

毕竟,死人不会有旧疾。

故事流传了几个版本,最令江湖信服的解释是:肖大石措辞中的“老二”不雅,换成二长老,可保性命无虞。

这就是唐门,近百年来人才辈出的唐门已经鼎盛到极点,也猖獗到了极点。

早在二十年前,江湖流传的金句中就有一句:宁愿在剑圣司马南的剑下笑,也不愿在唐坤的毒针下哭。因为当唐坤盯上你时,你根本不会有哭的机会。

这个枝叶茂密的庞然大物以它盛名无双的毒针暗器,笼罩了整个川中江湖。

雪上加霜的是,唐门宗主唐坤于近日结束十年死关,破关而出,玄功更进一步。

这个消息在某种力量的推波助澜下不胫而走。

就在明眼人开始忧虑唐门究竟想搞个什么事情时,唐坤的英雄帖雪片般散布天下。

令狐堂显然不是一张宴贴可以打发来的人,所以唐大夫从川中往东,坐了半个月的船,又骑了十三天的马。

暮春出发,盛夏方才赶到扬州城。

八仙楼的气氛有些凝重,令狐堂跟传闻中一样油盐不进。

唐大夫心中算计。

眼前年轻剑圣周身遍布的剑气绝无任何水分,只要他动了一丝杀心,对方必能瞬间置自己于死地。

即便是大哥唐坤与之比较,似乎也要弱上分毫。

唐坤对于空缺百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盟主大会若无当代剑圣出席,多少会落人口舌。

否则他怎会不远千里,辗转寻到令狐堂呢?

唐大夫想到唐家堡遍布的机关陷阱,心头顾虑稍减。

一旦天下群雄进入唐家堡,噬魂磨骨的毒药迷香数之不尽,独孤堂的剑再快,能快得过喂满剧毒的暴雨梨花针吗?何况眼前之人,未必就有一统江湖的野心。

想到此处,唐大夫微微一笑:“八月初三,家兄于堡内破关设宴,剑圣可否赏脸?”

令狐堂正色道:“这得看本剑圣那会儿的心情。”

唐大夫愣了愣,随即笑道:“那老儿便祝剑圣吃好睡好,常逢喜事,诸事无忧了。”

他话音刚落,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就发生了。

一柄剑破空而来。

如果唐大夫年轻几岁,也许便能一眼认出,那柄狭窄的短剑名为溪声。

可他也只是迟钝了一瞬,在看到来人秋水般的眸子后,便猛然醒悟。

或者有人不认识天下第一美人的佩剑,但要是在看过杨桃儿的眼睛后,还无动于衷,那么这个人必会被整个江湖嘲笑。

杨桃儿的身法很快,单凭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可她刺向的是令狐堂。

所以她刺空了。

电光火石的一刹,溪声剑已落入令狐堂手中。

他面无表情道:“师姐,别来无恙。”

近年来,江湖对司马南的评说,已不再是他高绝的武力,亦非他称雄天下二十年的美誉,而是他三名惊才绝艳的弟子。

大徒弟温三,刚毅沉稳素有侠名,二徒弟杨桃儿,除却倾国倾城的容貌,本身也是一流的剑客,最夺目的光彩,自然要属于真正接过剑圣衣钵的三徒弟,令狐堂。

传闻中杨桃儿温婉可人,唐大夫却很难认同。

此时的她美则美矣,却哪里有半分的温婉,咬牙切齿的声音中蕴着恨意:“怎么,令狐剑圣也要杀了我吗?”

令狐堂把玩着溪声剑,不置可否。

他突然转头问唐大夫:“你知道八仙楼的大门在哪儿吗?”

唐大夫脸色微变,拱了拱手:“唐某这便告辞”。

杨桃儿望着施然远去的唐大夫,怔了片刻。

“他姓唐?”

“恩”

“唐门的唐?”

“唐家老二。”

杨桃儿脸色苍白,凄然道:“原来如此,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世,你却。。。你忘了小时候他对你多好吗?”

令狐堂眉梢挑了挑:“陈年旧事,我记得不太清了。”

“你不记得,好,我便跟你一一的说。”

“你七岁那年身染恶疾是谁没日没夜顾你周全的?你十岁那年被崆峒七少揍成猪头是谁帮你出头的?你的寒风剑是谁替你跟师傅求的?你。。。”

“夺”的一声,溪声剑刺在杨桃儿桌前,入木三分。

杨桃儿惨然一笑:“好,好,令狐师弟,令狐剑圣,我杨桃儿配不上跟你说话。他日江湖再见,恩

断义绝。”

翩身下楼。

令狐堂捉起酒杯,杯中的竹叶青酒微微漾动,青得一如那年夏日剑阁的翠竹。

良久,他放下酒杯,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能举起绝世神剑的手,为何会颤抖呢?

吴道子素爱交结豪侠,他的武功不甚高,却也拧得断幽州三鬼的头颅,他常言自己画道低微,江湖人却无一不以收藏一副吴道子的画为人生幸事。

他幽居的小院,时常便要来一两个大侠,三五名大盗。

却无人敢真正得罪他,除了他享誉江湖的画技,更因为他是令狐堂的挚友。

天底下谁愿意去得罪那柄寒风?

吴道子此刻却坐立不安,他喝退了侍童,撞翻了自己珍爱的琉璃瓷瓶,在院中来回踱步。

就在今日上午,当司马南来访求画时,他的心情还很好,能被江湖前辈垂青,毫无疑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他现在看着墙上挂的那对判官笔,眉毛越皱越紧。

这本是他浪迹江湖的依仗,虽然他很清楚哪怕自己判官笔功力再高出数筹,也未必能在真正高手面前走过一招。

他算了算日子,重重叹了口气。

在吴道子眼中,清晨时孤身来访的司马南已经是个老人了。迈入小院时微微驼背的他,全然不像数年前在那一面之缘中的绝世剑豪。

他终于不再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来的时候也并未佩剑。

司马南方一落座,便问:“小友也听说了吧?”

吴道子点头,令狐堂重伤温三的事情,早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作为二人师父的司马南,如今感受如何可想而知。

“定有隐情!”吴道子断然道。

“剑圣若不能举重若轻,收放自如,如何能称得上剑圣呢。堂儿那一剑,想必是刺得着实狠了。”司马南叹道,“听闻小友是堂儿的挚友?”

“令狐兄弟绝代风华,与之结交,是晚辈之幸。”

司马南摆摆手:“还望小友多加劝告,堂儿行事自我,孤僻放任,离开剑阁这几年,只怕是变本加厉了。。。”

吴道子领悟到他言中所指,困惑道:

“莫非司马前辈也相信令狐兄会故意重伤温大侠?”

司马南默然无语,半晌才道:“老朽来此,是为求小友赐画一幅。”

吴道子的画并不难求,有人用一壶劣酒,便换取了吴式丹青,可也有人散尽家财,一画难得。

他作画极快极准,求画者刚述完心中所求,一副妙笔便赫然纸上,栩栩如生,叫人拍案叫绝。

他敛容起身,立刻便有侍童在案上铺开宣纸。

“前辈但说无妨。”

司马南微眯着眼:“求小友赐作一副堂儿的持剑礼。”

剑阁弟子得到赐剑时的祭礼,被称作持剑礼。

令狐堂六岁入门,十岁得寒风。

在前任剑圣的叙述中,宣纸上渐渐铺出一幅画。

苍竹掩映下,剑冢前跪着少年令狐堂,司马南手捧寒风,立于身侧。

温三与杨桃儿站在师父身后,嬉笑着交头接耳。

见画作轮廓已成,司马南赞叹道:“小友的天下第一画师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吴道子运笔如飞,寥寥几笔后,人物神韵更丰。

他并未见过少年时的令狐堂,却画得司马南怔怔无言,几乎要伸手去摸画中那跪地的少年。

“那会儿他们师兄弟,关系可多好啊。只盼这幅画能让堂儿醒悟。”老剑圣长叹道。

吴道子这才明悟司马南求画目的,他笔下不停,突然问道:

“令狐兄曾言,在持剑礼时,温三与他还甚是交好,为何一年后,二人就形同陌路了呢?”

司马南摇了摇头,反问道:“江湖中盛传吴画圣为求小徒杨桃儿多见一面,茶饭不思,可有此事?”

吴道子一愣,失笑道:“确愿为桃儿姑娘作画,可茶饭不思,就实属谣传了。”

司马南点点头:“人言可畏,比剑锋利。”

他顿了顿:“桃儿九岁时的容貌,恐怕天下年轻男子男子见了,就没有几个能不心动的。”

“前辈是说,温大侠和令狐兄是因情起间隙,两人都爱慕桃儿姑娘?”

“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三儿性情坚毅,却常因独臂而自视低微,虽然桃儿有心托付,也难越心碍。堂儿与桃儿从小亲近,心中恐怕也存着几分念想。三儿十五岁便下剑庐,未尝没有成全二人之意。”

吴道子皱了皱眉,却没有打断。

“以三儿的性格,是绝不愿看到师兄妹间因情互伤,而连累剑阁声誉的。”

吴道子迟疑了片刻:

“可时过多年,江湖上风言风语愈盛,温大侠和桃儿姑娘为何仍未结成伴侣呢?”

司马南苦笑道:“可时过多年,堂儿还是拔剑刺向了他的师兄,情字一事,岂真那般容易因时而逝,以理度之?”

吴道子沉默不语,画作只剩最后的细节修葺。

“他们师兄弟此次争斗前,最后一面还是在五年前的剑庐,我亲自跟三儿提及与桃儿的婚事,却被他一口回绝。也直到那时,我才得知三儿身负血仇,立誓大仇不报,绝不成婚。”

吴道子的笔停在吸墨的砚上。

温三身负血仇?以温三高绝的武力,还有至今都报不了的仇吗?

“你可知道堂儿当时的反应吗?”

吴道子摇头。

“他当时紧盯着三儿,浑身剑意几乎要刺破剑庐穹顶。那日剑庐三百藏剑齐鸣,巍然壮观啊。”

司马南呼了口气。

“也许从那时起,便注定有今日兄弟相争的局面吧。都是好孩子,可是。。。唉。”

吴道子手举画笔,仿若不经意般问道:

“温大侠至今还未大仇得报吗?”

“如果仇人是武功强绝又却不知道龟缩在哪里,练了个神功才敢出来搅风搅雨的老怪物呢?”司马南冷哼道。

“无论那老毒物如今什么境界,三儿不出五年,必能斩他于剑下。有我在胶东坐镇,我倒想看看,究竟哪些所谓的武林豪杰敢去赴他的宴。”司马南的目光陡然锋利,先前还忧心于小辈情事的长辈形象一扫而空,剑势股荡而起。

不知是因骤起的剑意,还是从未听闻过的隐秘仇事。

吴道子握笔的手颤了一下。

画上落下了一个瑕疵墨点。

“让小友受惊了。”司马南恢复常态,歉声道。

吴道子讷讷点头,待侍童裱好新作,又送走了司马南后,方才回过神来。

莫非,温三的仇人竟是唐坤?

他的脸色很难看,问过侍童日期后,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

他大步走动缓解心中烦躁,袖风带翻了塌边的琉璃瓷瓶。

温三已经苏醒半月有余。

他在扬州城内的客栈中,透过窗户,能看到有些树已经开始落叶子。

再过不到半个月,便是中秋节。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硬得像一块东海的海礁。

他的重岩剑很宽,很大,据说重达一百二十斤。世上很少有如此重的剑,世上也很少有如此重的人。

见过温三的人都说,温三仿佛在背着一座沉重的山。

他几乎不露笑脸,但如果遇到不平之事,他的剑永远会立在弱者的身前。

有些小道传言说,他在半年前与师父司马南的较技中,曾以半招险胜。

大多数江湖人不信独臂的温三剑术能高绝至此,却也并不妨碍他们去猜想若是重岩遇上寒风,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是重岩压过寒风,还是寒风切开重岩。

如今已经有了结论。

那天他再度甩开杨桃儿,驰马西行,打算去拜访黄山镖局的洪大镖头。

一道剑光从天而落,劈断了他的马。

他翻身落地后,令狐堂站在身前,举剑前邀:听闻师兄剑道更进一步,请成全。

师弟的剑很快,很轻,像极了他的性子,轻佻,自傲,又任性。

可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很快落败。

他的剑既拙又笨,但就是这样的笨剑,让他在五招内胜过了师父司马南。

世人皆知令狐堂为剑圣,世人皆以为独臂的他不能登顶剑道顶峰。

可谁知道海礁的沉默呢?谁知道被巨浪吞没的绝望,和渴望重见光明的隐忍呢?

温三看着师弟刺过来的剑,却有些恍惚了。他计算着,终于在间不容缓的一瞬中,抓到了一个佯装招架不力的机会。

他或许会被划破衣袖,还好,他没有右臂。师弟必能在那一瞬止住剑势。

他绝对想不到,寒风就这么轻轻的吹进了他的胸膛。

杨桃儿的脸色憔悴了很多,温三终于伤愈大半。

这个既爱又恨的大师兄,依旧对她冷面相向。

杨桃儿二十四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已嫁人生子。可她自从下了剑阁找到大师兄,风雨追随,已经奔波了整整五年。

她是江南巨贾杨家的小女儿,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是天下第一的女剑客。

可她终究是个女人,那传遍江湖的流言蜚语,她又如何能全然不顾呢。

想起师兄心怀的大仇,她的心就软了几分。

“啪”,失神间,一个药碗碎落在地。

窗前拭剑的温三转目望过来:“碎了也好,我本不用再吃药了。”

“所以你又想跑了。”杨桃儿俯身拾碗。

温三默然无言。

杨桃儿推门唤来丫鬟,交代了几句后,转身道:“下午我们就动身赶去剑阁,中秋节了,师父那儿必定冷清的很。”

“却不知师弟是否会去。”温三轻声道。

杨桃儿脸色一变:“哼,你那师弟正在跟武林盟主举杯言欢呢。”

温三奇道:“何时选了个武林盟主,我却不知。”

杨桃儿不应答,半晌:

“师兄,令狐堂是跟你比剑,还是要杀你,你可分得清了?”

温三皱眉道:“自然是比剑,若是真要杀我,我此刻哪有命在。”

杨桃儿迟疑了一会儿:“那天我带你回来,路过八仙楼,唐大夫正在设宴请他。”

“唐门的唐大夫?”

“嗯”。

“那又如何?”

“唐坤出关了,请群雄去赴个鸿门宴。有消息称,唐坤在蓄谋武林盟主之位。可是唐坤,不正是师兄你的仇人吗?令狐堂未必不是被他们许以好处,要杀师兄你。”

温三脸色微沉:“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杨桃儿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温三沉静下来,看不出悲喜。杨桃儿很难从他脸上找到突然得知杀父仇人的震惊。

他仿佛说服自己般默念了一遍:“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师弟早就不是以前的师弟了,你胸膛上的窟窿,不是令狐堂刺的吗?那天我见他跟唐大夫在一起,想去问个清楚,他居然打我。”杨小桃大声道,“以前的令狐堂可会打我?”

“他打你?”温三表情古怪起来,“师弟不是一直对你。。。怎会打你?”

杨桃儿摇了摇头:

“不说他了,我已经帮你推去了洪镖头的宴请。用过午饭,咱们便动身去剑阁。”

温三突然像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猛然起身:“唐坤的宴。。。是今天?”

江湖上,人言比飞剑都快。

每个驿站酒馆,但凡你点一壶酒,总有小二会躬身过来和你闲唠几句,如果你愿意听,他一定不会介意眉飞色舞着给你充当一会儿说书先生:铁掌门的副门主新娶了个小老婆,十三连环坞的大长老和帮主又杠上了,便要下生死战书,而华山派的左宗主在观云时,新得了一式如来神掌。

如果你问华山派为何不练剑,立时便会被嘲笑:江湖之深,神功之广,哪里是轻易能被揣度的,人剑掌双修呢。

江湖事有时轻得像风,有时重愈山岩,有时又像一条清澈鲜活的溪流。

这几天的江湖却很压抑。

这间酒铺只有零星的食客,一桌游侠打扮的客人正咬着耳朵,低声交流。

他们不敢高谈阔论,这件事尚未确实,肖大石的前车之鉴还未淡去,事涉唐门,谁都胆战心惊,若再加上一个喜怒无常的剑圣令狐堂,舌根再硬,也得斟量着嚼。

温三打包了几份干粮,瞥了那群人一眼。以他如今的功力,再低的耳语声,只要想听,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杨小桃忧心忡忡的喂了马。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她涩声问。

“若师弟当时想杀我,为何不随手补上一剑?他那一剑叫我伤而不死,必定是早得到唐坤出关的消息,以为我会赴蜀复仇,所以。。。他便去替我做了。我若不骑马西行,恐怕就不会被他拦住。”

扬州以西,可以去黄山,也可以是去唐家堡。

杨桃儿想到几日来不断听闻的令狐堂的消息,又想到那日八仙楼她对令狐堂绝情断义的话,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如传闻中所言,师弟斩杀唐坤后,被一旁伺机而动的唐大夫用暗器重伤,然后退出唐家堡。现在恐怕早已不在蜀中。”温三跃身上马,调转马头。

“他。。。会死吗?”杨桃儿声音打着颤。

“不会,他不会死。”

“可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我信他不会死。”

杨桃儿心乱如麻。

“那我们要去哪儿?”

“师弟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朋友。”温三应了声,催马前进几步,忽然道:

“师妹,别跟着我了。”

“这回我是去救我的师弟,没跟着你。”杨桃儿很是恼火,在这紧要关头,温三居然还在驱赶她。

温三沉默了片刻,拍马前行。

“不,他本不该去唐门拼命的,其实。。。我跟唐门无仇。”声音已经在远处。

是因为风声所以听错了吗?

杨桃儿心中恍惚,一把揪住缰绳,座下马匹长嘶一声。

黎明,晨光昏沉,吴道子被一阵跌撞声惊醒。

他猛然跳起,举灯开门。

令狐堂倚剑靠在门外,倒地的马正口吐白沫,显见是被累死了。

吴道子从没见过这般狼狈的令狐堂。

他衣裳褴褛,分不清是血液还是泥迹的褐色染遍全身。他眼中有无尽倦意,显得轮廓更深,而他的头发已经变作花白,脸上涌着青气。

吴道子立刻伸手去扶:“你果然去唐门了。”

令狐堂避过身,笑道:“本剑圣,咳咳,不用人扶。”

他大步走进屋内,踉跄坐倒在吴道子的床榻上。

“本剑圣现在一身是毒,嘿,唐长老偷袭的手段果然有两下子,可惜没能一并杀了”,闭目调息许久,令狐堂睁眼道:“你可知唐坤的本事有多大?”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吴道子翻找出几味药材,却不甚了解该如何使用,眉毛皱成结。

“别费事,我死不了。那个老怪物很强,在我剑下走了十一招。”

吴道子充耳不闻,令狐堂的样子,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没事。

“若是师兄的话,七招便可取胜。”

吴道子愣了愣:“温三竟如此强?”

“他厚积薄发,早已超过了本剑圣。”令狐堂话中竟隐约有些骄傲。

“可你却赢了他。”

令狐堂笑道:“如果你是他师弟,你那三脚猫的判官笔也能打赢他。”

“唐坤死了吗?”

“本剑圣想杀的人,几时杀不了了?不止是他,我还顺手宰了唐门大小十几个长老客卿,几十个叫不出名字的白痴江湖豪侠,哈哈,痛快,这老贼想当武林盟主,可问过我的剑了?”

“你不必如此作态,司马前辈来过这里,他跟我说过温三的大仇。”吴道子摇头叹道,“你本不必去拼命的,温三的剑若能胜过你,也许都不会受伤,便可亲手手刃仇敌。”

令狐堂摇头笑骂了句老家伙,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如果那老怪物真的那么厉害,能在唐家堡留下我的命,也正好给师兄提醒了。谁知道龟缩了这么多年的唐坤,竟经不住几下揍呢。”

他语声骤然柔和下来。

“你说,师兄这几年寻仇找得苦不苦?还连累桃儿师姐跟着风餐露宿。”

吴道子不知说什么好。

“那幅画再拿出来给我看看吧?”令狐堂突然道。

这时天亮了几分,画卷铺在案前,已不用再就烛火。

画上人面目清晰。

吴道子幽然道:“唐坤已死,不知桃儿姑娘和温三会否结成伴侣,到那时,你真能心如止水吗?”

他看了令狐堂一眼:“我听司马前辈说,曾经温三似乎有意成全你跟桃儿姑娘。”

令狐堂置若罔闻,伸手指着画中的人:“怎么看都觉得,眼睛这里,不太像。”

十一

“那师兄你的断臂也是假的吗?”

杨桃儿大喊,风声呼啸,把她的声音吞得飘忽不定。

二人一路疾驰,她总是被温三落下一截,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眼前这男人,她是永远追不到了。

“小时候流浪时生了浓疮,江湖郎中给砍掉才活得命。”

“所以不是被唐门暗器所伤吗?所以你本就是个流浪的弃儿,无父无母,跟唐门毫无干系吗?”杨桃儿悲声道。

“是。”温三的声音沉沉的,这一个“是”字像一座山,重重砸在杨桃儿心头。

“所以你宁愿撒谎也要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不够温柔?不够好看?温三,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杨桃儿猛然勒马。

温三缓缓停马。

他背对着杨桃儿。

“桃儿,不要跟着我了。”

“你说理由!”

“桃儿。。。”温三的马负着重岩剑,早已喘息不止。温三宽厚的肩头也似在颤动,像是海礁即将被巨浪冲垮。

“莫非你也跟师父一样,想着让我跟令狐堂在一起?!”

“对不起,小师妹,我。。。不喜欢女人。”温三艰难说出这一句后,重重拍马。

马声嘶扬。

杨桃儿顿在原地,面如死灰。

十二

令狐堂忽然从床榻上坐直身体:“有马蹄声。”

正蹲在药炉前的吴道子听到这句话,站起身子,取下了墙壁上悬挂的判官笔:“唐大夫追来了?”

令狐堂笑了笑:“你知道江湖中多少豪侠死于看热闹吗,要是不想明天这份榜单上多一个吴画圣,还是先避一避吧。本剑圣杀他易如反掌,就怕被你拖了后腿。”

吴道子默不作声,走到门边站定。

令狐堂撑起身子,伸手正要去握寒风,脸上露出惘然神色。

“不是唐大夫,来的是一把剑。”

“什么剑?”

吴道子话音刚落,那把剑便出现在眼前。

来的是重岩。院门推开,温三站在院落中,天光从头顶照落。

就像没有人会不知道令狐堂,江湖中也无人不知温三。

温三坚如山岩,温三稳如海礁,吴道子自然也见过鼎鼎大名的温三,他却从未想到,有一天能在这磐石般的脸庞上看到如此多的表情。

温三望着床榻前的令狐堂,目光似极轻柔,又极沉痛。

却只是问:“你还好吧?”

令狐堂哼了声。

“我跟唐门没有仇。”温三的这一句震得吴道子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判官笔。

若是没有仇,令狐堂这次拼命算什么呢?若是没有仇,温三又为何一再拒绝杨桃儿呢?

一片沉默。

许久,令狐堂点点头:“知道了。”

温三骤然激动起来:“你怎能不怪我?”

令狐堂轻笑道:“师兄既然没有血海深仇,那这些年,心头必然通畅快活,这是好事,为何要怪师兄?”

温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吴道子终于按耐不住,冷声道:

“温三大侠以仁义著称江湖,不知道这场戏是做给谁看的?是身赴险地的师弟,还是苦候数载的师妹呢?”

“是我的过错,我本也是想教师妹死心。”

令狐堂摇头苦笑:“师兄,我并不喜欢师姐,你何必苦苦相让。”

“嗯。”

令狐堂笑道:“天下还有比师姐更好的女人吗?师兄既然已经知道,该当去用十八抬大花轿迎娶师姐,婚宴之时,师弟必然到场。”

“你可知为何我十五岁便离开剑庐?”温三凝望着令狐堂,咬牙道。

“想来是因为师兄心慕师姐,却又自作多情的要成全我吧,可谓是。。。多此一举啊。”

“不,我心慕的从来都不是桃儿!”温三几乎一字字说出这句话,沉稳如山的身体颤抖不止,仿佛有岩壳片片脱落。

“你可会看轻我?”温三低声问。

重岩剑从来没有背负过血海深仇,重岩背负的本就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感情。堂堂温三大侠,居然喜欢的是男人,居然喜欢师弟令狐堂。

这是足以轰动江湖的天大笑话。

温三看着沉默的令狐堂。此话一出,日后恐怕再无颜面面对师门。

令狐堂坐在床榻上,懒散的垂着眼,一动不动。

温三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令狐堂嘴角浮起笑意。

他轻声道:“不,师兄,我很高兴。”

十三

吴道子抚掌大笑,他自然早知令狐堂的心事,却想不到故事竟真有这样圆满的结局。他生性不拘礼法,此刻难抑兴奋,恨不得能立刻放几串炮仗。

可他眼中,这终于坦诚相待的二人,却依旧无言对峙着。

吴道子忽然敛住笑容。

如令狐堂,温三这绝世风采的人物,此段情事传入江湖,会有什么结果?

只怕是万夫所指,世人唾骂。连剑阁数百年的清誉,都会毁于一旦。

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沉默中突然传出一串笑声,各怀心事的三人转头去看,杨桃儿背着手走入门中。

“我都听到啦。”她笑道。

她用力拍拍温三的肩膀:“师兄害得我好苦,早知道你喜欢师弟,我哪里会去追你。”

“师妹你。。。”温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桃儿眼睛红红的,却一直在笑。

她走到令狐堂身边:“上回八仙楼凶我时快活不?你也以为师兄是想成全你我,才装出凶我的样子想叫师兄知道吧?小小年纪,心思不少得很啊。”

令狐堂转过视线,不去看她。

吴道子知道杨桃儿年岁并不比令狐堂大,此刻看她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说辞,心中酸楚难当。

“能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是很难的事情呢。”杨桃儿微笑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

“师姐不怪我?”令狐堂突然开口。

“大师兄心中若有别的女人,我倒是会怪。可是他居然喜欢的是你,你们又相互喜欢,本师姐怎么会跟一个男人吃醋。”杨桃儿摊了摊手,无奈道。

她走到温三边上:“天底下总有江湖之外的地方,莫非师兄放不下温大侠的名头?”她转头看向令狐堂:“还是师弟舍不得剑圣的声誉?”

“不会。”令狐堂道。

温三皱着眉毛:“可是你。。。可是师傅,我们。。。”

“我便说你们重伤寻药,已离开了中原。”

温三沉思半晌,道:“我认识一商贾朋友,他近期会出海前往东瀛,现在动身应该还赶得及,师弟若伤势无碍,可愿随我?”

令狐堂站起身:“早想瞻览海上风光。”

“那我们这便动身。。。师妹呢?”温三望向杨桃儿。

“听说吴画圣想求一副我的画,既然来了,怎么能让他失望。师弟去吧,骑我的马。”杨桃儿挥挥手。

温三沉默了一会儿:“多谢师妹成全。”

他卸下那柄重岩:“剑庐没有收回赐剑的传统,向来是人在剑在,这剑伴我多年,只是从此温三不涉中原江湖。。。便赠于吴道子兄弟了。”

他把剑横置于案上。

令狐堂抬手扔下寒风:“本剑圣,也当够剑圣了。”

十四

杨桃儿微笑看着二人上马远去,一直到再也见不到踪影,才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一阵风吹过床榻,榻上的画卷缓缓展开。

必然是令狐堂珍爱的画吧。

她铺开画卷,手指滑到画中人的眉眼处,对呆愣在旁的吴道子道:“眼睛这里,不太像呢。”

原来天下无双的吴道子,也不能画出大师兄眉眼中的重意啊。

杨桃儿痴痴的想:

令狐师弟的狂傲作态中,有多少是不得所爱的辛酸呢?而师兄呢,师兄从来都不快活,他甚至不敢吐露心中所想。

若是不快活,做剑圣又能怎么样。

他二人今日终于得尝所愿,放下了心中的剑了吧。真好,这么好,为何我会流泪呢?

一阵破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白须白发的青裳老者闯进屋内,他面目狰狞,喝道:“令狐堂呢?”

“唐大夫?”吴道子戒备道。

唐大夫转目四顾,看到了案上的重岩和寒风,又看到痴然的杨桃儿。

虽然不明白缘由,却也知道令狐堂只怕已经离开,没准此时身边还有一个温三。

他眉间煞意大作,伸掌向吴道子拍去。

掌风未到,一道剑气突兀护到吴道子身前。

唐大夫大退一步,见杨桃儿手持溪声,正凝目看向他。

唐大夫惊疑不定,何时杨桃儿也有如此可怕的剑意了?

他哼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却听杨桃儿问道:“你要去追师弟他们吗?”

唐大夫微微一怔,冷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外面风景,不劳桃儿姑娘费心。”

“你是想追杀师弟,我知道,你不能去。”

唐大夫狞笑道:“桃儿姑娘,莫非留得住我?”

“没想留住你,师弟受伤有你一份功劳,我会杀了你。”

十五

唐大夫有无数种教人不流血的杀人方法,他甚至重伤了当代剑圣令狐堂,可他面对杨桃儿的溪声时,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

溪声剑是天下第一美人杨桃儿的佩剑,它狭窄短促,甚至会有门外汉认为它不过是一柄峨眉刺。

它很强大,但在重岩和寒风前,却黯淡无光。

它不及寒风凛冽,不及重岩沉厚。它像一条轻快的小溪,勇敢的跳跃在山涧中。

可是溪水在终于冲破崎岖山路后,会变成一条大河。

一条终究会通向大海的河。

唐大夫面对轰鸣的剑声,仿佛面对着黄河大浪。

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被浪头吞噬。

杨桃儿没有去看怔怔无言的吴道子。

她走到案前:“想不到今日心绪波澜,我的剑道倒是有了新气象。”

她把溪声剑轻放在重岩寒风旁:“便不陪画圣作画了,也送你一柄剑吧。”

她走出门去,喃喃自语:“若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剑圣,又有什么快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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