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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西云白氏百缠千缚术

颈后一麻。

明朝永乐十三年,皇甫渊在无月的星夜中发现刺客们飘风掠水而来,转头发现小四仔和老水师都不见踪影,立即转身想要去放灯鸣锣警告船队时,却感到背后有人迅速欺近,随即颈后一麻,被人封住了穴道,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皇甫渊醒来后,发现自己头脸被罩了黑布,嘴里也放了麻核,整个人还上上下下严严实实地被捆了好几圈。

急吸一口真气,试图使劲挣开捆绑,立即感觉有人将手摸到他背脊上的大穴,接着听到的竟是他朝思募想的女剑客阿灵的声音:

“你别妄动!这里可不是郑和的宝船里,没有众多护卫可以帮你,再动,小心我师兄一刀结果了你!”

皇甫渊嘴里含着麻核,发不出声音,听了阿灵的话,只好放松了身子不再挣扎。

接着又听阿灵说:“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就算你能用真气冲破穴道,却也休想轻易挣脱身上的缚绑。

你要知道,绑在你身上的可是浸了油淙,由几百种坚韧细丝缠卷而成、韧如精钢的「百缠千缚索」,别说是你,就连我师兄也难挣脱。”

阿灵说完之后,皇甫渊立即平静下来,再也不做任何挣扎了。

他知道武林传言说云南西边一带有一个神秘的白氏武林世家,人称西云白氏,家传百缠千缚索,一旦被缠缚住了,若不得解索窍门,便只有饿死、窒息与活活烧死这三种下场,绝无活命机会。

因为那「百缠千缚索」不仅韧如精钢,更兼有收缩之性,被「百缠千缚索」捆绑之人,倘若心急挣扎,不仅无法挣脱,更会因此导致「百缠千缚索」更形紧缩,一般人到这地步往往失去理智,缠缚越紧,挣扎越烈,至须至死方休,于是往往因此窒息而死。

所以,这「百缠千缚索」在江湖之中另有一种艳称叫「销魂套」,就是譬喻一般人被它捆绑之时,犹如陷入情丝难分,纠缠无解,至死方休。

皇甫渊心想,自己既然已被百缠千索炼套住,若无「西云白氏」世家门人的独门解法,那便只有饿死一条路了。

因为这「销魂套」利刃难断,曾有人试图引火要烧断它,却因那索炼本是油浸而成,星火燎身,瞬间便死于火焚。

也因此,皇甫渊听出了阿灵警告之中的好意,她原是怕皇甫渊不知道自己已被百缠千索炼套住,胡乱挣扎,只会引来更大的痛苦。

确定了阿灵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之后,皇甫渊把心一定,渐渐沉下气来,他一方面为着阿灵的好意感到心头一阵说不出口地甜,另一方面凝神侧耳倾听身旁的声息动静。

从自己所躺着的木板,还有隐隐的浪涛声,皇甫渊可以确定自己虽然不在宝船上,但肯定还在郑和船队之中。因为浪声隐伏,显然是在平涛汪洋之中而且隔了好几层舱板,更兼平稳舒适,可见是身在极为巨大船只之中。

放眼世间,除了郑和大人的船队,还有谁能有这样巨大平稳的船只?

想到这儿,皇甫渊立即想起了老水师与小四仔,他早就从平常接触他们时所探取到的记忆中,知道他们二人都是西云白氏的门人,也知道从背后偷袭他的人,就是老水师,以他的武功轻易本可以躲过老水师的偷袭,但却故意让他们捉住。

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因此循线找到阿灵,只是他一时忘了,西云白氏还有「百缠千缚索」这样麻烦的法宝,真把他给困住了。

果然不久,皇甫渊听到了老水师与小四仔的声音。

首先发话的是老水师沙哑的嗓音:“白姑娘,郑和那狗贼派出都指挥使率领战船正迅速追来,我们抢的这艘粮船,船速缓慢,又无武装,只怕一旦交手,大家都难以保全。所以,还是请妳带着贺爷赶快离开。至于这位皇甫大人,就交由我们处理吧”

果然是她,白灵!皇甫渊在心底喊了一声,随即听到小四仔的声音:

“是啊,阿灵姐姐,没想到今番又叫马和那叛贼给逃脱了,不幸竟连贺爷也受了伤。妳千万别再迟疑,我在船尾为妳准备了一艘小船,妳赶快带着贺爷离去吧。”

“那,你们二位呢?”阿灵犹豫地问着。

“白姑娘放心,我在海上讨生活讨了大半辈子了,小四仔也算是在水底生、水底长的,危急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借着夜色暗浪逃走的。”

老水师刻意装腔作势地说着,其实他心底比谁都明白海洋的力量与无情,翻脸之时,别说是老水师,就是鱼儿被浪袭而死在滩上的也不是少见的事啊。

皇甫渊感觉老水师迟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嗯,这位皇甫大人,白姑娘就顺便带走吧。他虽被降级,但毕竟曾经担任过马和的贴身伺卫,在马和面前颇有份量,就连船队的副指挥使也要顾忌三分。万一…万一您与白爷叫那班狗贼追上了,还可以拿他当人质挡一挡。”

皇甫渊在心底哼了一声,试着轻轻动了动手腕,果然百缠千缚索更加紧缩,确实难以用内力挣脱。他想,可惜这几年来钻研苦练想要恢复自己在南宋朝时期那一世所创造的「逆天玄易大法」的武功尚未成功,否则要脱开这百缠千缚索根本是易如反掌。

“走水了!”小四仔突然大叫:“战船对我们开火了!阿灵姐姐快走!”

不等阿灵回答,皇甫渊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扛了起来,从那力道捉摸,约莫可以猜到还是老水师的身手。

老水师将皇甫渊扛起,迅速窜出船舱,只见甲板上火光冲天,水手们忙成一团,有的找地方躲避战船上射来的火石、火箭,有些急着提水来回救火。

小四仔抱着阿灵的师兄紧紧跟在老水师身后,阿灵仗剑断后,不时以长剑拨打射向他们的火箭。几个纵落,已经来到船尾。

皇甫渊感觉自己被老水师抱着从高处落下,紧接着还有几个人也跟着落下,猜想应该是阿灵、小四仔和阿灵的师兄。

“白姑娘保重,此去往东,大约一日路程就有数个海岛相连,那里瓜果、饮水都不虞匮乏,白姑娘在那儿静候,我和小四仔已经放出信鸽,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前去接应。”老水师说完,抱拳作揖,便要离开小船,回到大船之上。

阿灵急急挡住老水师:“前辈,请您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老水师笑了笑:“感谢白姑娘一番好意,狗贼战火猛烈,我必须回去指挥兄弟们断后,挡他一阵,否则只怕连姑娘与贺爷都难以平安离去。”

“这…”

阿灵还想劝阻老水师,小四仔却抢了话题:“阿灵姐姐别劝了,我大叔是不会留下来的,我大叔不留,我自然也不留,就此告辞了吧!”

说完,二人飞身纵跳,几下扑踢就回到了大船之上。不仅阿灵被他们舍身救人的凛然义气感动,就连皇甫渊也为小四仔一番洒脱的言语所动容,他实在难以想象,平常模样柔弱、夜里总爱唱着小曲儿,像个娘儿们的小四仔竟然有这样从容就死的豪气。

正当皇甫渊为老水师与小四仔感慨之际,蓦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贴近他的身体,接着臂上掠过一阵衣衫拂过的轻痒,他知道一定是阿灵走到他的身旁了。

随后,他头上罩着的黑纱被轻轻拉扯着,眼前霍然一片明亮,一张清秀水灵的少女的脸蛋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张不算美艳,甚至称不上是美女的脸蛋,整个脸型介于鹅蛋脸与瓜子脸之间,比例显得稍长了些,颧骨处也太高了点,色泽也略略过于黯淡,可是却不失气质清秀,也掩不住双眼水灵动人。

特别是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忧伤,看在皇甫渊眼底,酸酸涩涩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迷惑,只一味怔怔地盯着阿灵瞧着。

阿灵让皇甫渊瞧得有些不自在,撕开塞住皇甫渊嘴巴的布条,轻哼了声说:“你这样盯着我看是在心底诅咒着我吗?

那也没关系,我本不会是个长命的人,这一趟远洋追杀马和这老贼早也没打算活着回中原了,你想怎么咒我就怎么咒我,但是…”

阿灵口气一顿,忽然杏眼圆睁,目露凶光:

“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只要你稍有不安份,危及了我师哥,我一定会立刻杀了你。别逼我了,明白了吗?”

皇甫渊漠然地点点头,内心却极为沮丧,他想,毕竟阿灵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相隔了一世、跳跃了数十年的光阴,阿灵早已不记得前世她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

但或许是某种没来由的心灵感应吧,阿灵对他确实颇为维护,即使语带威胁,但话里头的善意却是明明白白,皇甫渊听出了阿灵其实全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因此虽然对于阿灵想不起他们前世的关系感到愁怅,但同时也感到些许的甜蜜。

“阿灵姑娘…”皇甫渊吐掉口中的麻核,干涩地兑:“妳知道,自从福州城里相识至今,我们虽然各为其主,互相敌对,但我敢发誓,绝没有在心中诅咒过妳…。”

阿灵没想到皇甫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忸怩,别过脸去,故意装作生气的口吻说:“没在心中诅咒我,难道是要盼着我的快剑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吗?”

“倒也没这么想,就只盼着妳平平安安,能常常见到妳…”

皇甫渊有些忐忑,他没把握阿灵听了自己的表白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没想到阿灵竟不再言语,看不出生气还是忧伤、欣慰还是羞愧,只听得她轻叹了口气,背对着皇甫渊,头也不回,右手微扬,又把黑纱蒙在了皇甫渊的脸上。

皇甫渊再度陷入黑暗沉默的世界里,心底反倒踏实了些,毕竟阿灵没有恼怒,那或许意味着在阿灵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残存着前世的情意。

炮声渐远,皇甫渊听得出自己离郑和的船队已经很远了,听着小船旁水波荡漾,涛声沉沉,竟不知不觉得困了起来。

等到他醒来,黑纱被再次揭开时,早已经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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