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埃尔维斯微微一颤，心里冒出淡淡的疑惑：怎么了？
他的意识像是突然升腾到一个寂静黑暗的虚空里。
周围很黑，也很白，既黯淡无光，也刺眼耀目，像是空无一物，又像是容纳万千。
星空下的青草，礁石前的海浪，宫墙上的纹刻，深海里的废墟……无数景象闪过眼前。
他的思维略略停滞，随后缓慢转动。
感觉，似乎是他来过这里。
就像以往一样，他忘记了一些东西，却也记得一些东西。
忘掉那些次要的、无伤大雅的累赘之物。
记住那些神奇的、真实不虚的重要存在。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在这里。
“啊……”
随着他思绪轻转，世界的尽头，自然的伟力，太阳的炽热，地下的潜流，生命的活跃，死亡的沉寂，一切的一切都展现在他眼前，毫无保留。
在体会自然的浩瀚和威严，感慨人类的渺小和鼠目寸光。
只要有了这样的认知，就能够明白人们的政治和战争，竟然是如此地愚蠢和卑微。如此，才能够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用更深远的目光去观察人们的世界。
所以，与其在虚妄的政治游戏中浪费生命，不如看看这个世界。
几乎在他进入这个虚空的同时，埃尔维斯马上有了奇怪的感应。
就像本能一样。
对。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呼唤自己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应的，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片虚空的黑暗之后，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埃尔维斯下意识地抬起视线，想要穿透那片黑暗。
然而，在他动念的那个瞬间，就毫无预兆地感应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存在。
那是一道光球。
无色的光球。
咚！
又是猛烈的撞击。
黑暗中，这道无色光球突然出现，给他一种云遮雾绕的模糊感，仿佛不可触碰。
想要穿越那层白光，进入那层迷雾，去发现里面的东西。
这个念头生出，他的心里顿时如万蚁挠心，忍不住要接近那里，投入那片黑暗中，进入那股迷雾，那阵白光。
还没等他反应，那道光球就微微一动。
随即，便慢慢飘来。
“这是什么情况？？”埃尔维斯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慢慢靠近的光球上。
神奇的感觉再度出现：随着与迷雾距离的接近，他对世界的感受越发清晰，对自己的心意越发坚定。
他垂下视野，发现眼前万物，已经从大海沉降到水滴，从森林深入到叶脉，从大地转移到土壤，从生命透视到存在。
随着光球的靠近，那一层薄雾似的模糊感也渐渐消失，光球在眼中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不不不，在那一层模糊感褪去之后，在清晰的目光下，将其形容为一个光球是并不合适的。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
这是一本书。
一本散发着光晕的书。
埃尔维斯感受着自己就静静地漂浮在那里，没有移动。而这本书则慢慢飘到他的胸口处。
在相距到达足够近的距离的时候，这本书停下了它的移动。
那个瞬间，他像是被人重重一击！
他的视野猛烈颤抖，感官齐齐破碎，曾经飞速闪过眼前的画面，知晓一切的万能，顿时从知觉中消失！
就连远在天边的黑暗深空，也变得模糊了。
那是什么？
疑问，不解，惘然，似曾相识的不谐与不妥，失去所有物的迷茫与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突然间，一道陌生的男声从心底里响起。
优雅、自得而轻松
“当你想起神灵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念头是什么？”
几秒后。
一个好听的男声答道。
“仁慈的造物主？额，或者全知全能的冷酷者？呵呵，没啥，我就是觉得……那个，基督的神像看着挺冷酷的，倒是东方的佛祖……”
“木偶的操控者，在暗中默默观察？对了，我想问，魔法师是不是都向你一样喜欢偷窥……咳咳，我是说暗中观察……”
“也许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高级生物？”
“那么，”一会儿后，对方继续问道：“当你想起这个世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又是什么？”
埃尔维斯轻轻蹙眉，莫名响起的一问一答之间，他突然很心慌。
“世界？”
“世界？呵呵，也许世界万物真的自有冥冥之力，但它们一定无知无觉，不冷不热……天地不仁，物质归物质，客观归客观……”
“但我突然又意识到……”
“我们身处的世界，理解的世界……它并不是冷酷的物质，也不是灰暗的客观，它是我们的认知与外界的反射交织出的一副画……在这个角度，它必须有颜色，有温度。”
“它对我们，才会有意义。”
“我看到了世界，但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和“事实上”的相差有多远——如果那里真的存在一个客观的世界的话……”
“或者说，我看到的世界是因我而存在的……”
那个男声再次停顿了一会儿，发出低低的沉吟。
那个男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品味着这个答案。
埃尔维斯听着他们的对话，无意识地点点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
“神灵……”
沉思着的埃尔维斯无意识地睁开眼睛，释放出空洞的眼神，在诡异的气氛中轻声回应：“神灵，与我们截然不同。”
“与我们格格不入。”
“与我们遥遥相对。”
“至于世界……”
埃尔维斯轻轻抬起头，如同望着神殿的雕像一样望着对方，表情诡秘，语气幽然：“我们身在其中。”
“我们镶嵌其中。”
“我们存于其中。”
仿佛是有意识一般，那本停在胸口的书，听到这个答案，一刹那之间自顾自地从中间打开，并如同被风吹拂一般滑过几页空白的，有些泛黄的纸页。
在那两片泛黄的纸页中间，夹着一支羽毛笔。
自顾自的，这只羽毛笔突然立了起来，像是有人拿着一般在留白的纸张上将四句话工工整整的誊写出来。
很快，环绕在那本书边上的那股银色流辉就如星光般散开，在模模糊糊的半空中闪烁出一道光华，通向远方。
就像一条道路。
埃尔维斯愣愣地看着这条光组成的路，尽管依旧迷惑重重，乃至记忆缺失，但他却冥冥中知道：
这就是正确的路。
我要怎么过去？
是一道白光，占据了他的视野！
埃尔维斯呆呆地想。
这股奇异的白色光芒从他的体内渗透而出，托着埃尔维斯飞向银辉组成的道路，在模糊的空中穿梭。
随着被奇异白光托住，顺着银辉缓缓前进，他的头颅有些隐隐作痛。
直到银辉和白光齐齐消失，埃尔维斯终于停在一片同样模糊、静谧的无色虚空中，不上不下，不前不后。
眼前的一切，或许会让他终身难忘。
千千万万散发着银辉和白光的书籍，飘在空中。
不仅仅是书籍。
在那附近还有不知多少，仿佛放映着电影般的银幕。
在它们填满的空间的中间，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座看上去并不大，却华美异常的建筑。
上无穹顶，以星空为顶；下无基底，以书籍为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应的，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片虚空的黑暗之后，有着一对奇怪的目光。
那感觉，说起来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在窥探自己一样。
埃尔维斯下意识地轻轻举起自己的手，想要放在位于胸口的那本看上去有些老旧的书上。并抬起视线，想要穿透那片黑暗。
嗯？
这本书，有实体？
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顿时如重重一挫。
他在下降，如高空直坠。
失重，眩晕，恐慌，窒息，瞬间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