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抽出月锋,走到石碑前利索地砍掉上面的所有铁链,在最后一条铁链断掉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传出,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道黑影冲出石碑,在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只能仰躺在地上。周围传来了孩童的惨叫,大人的欢呼,以及······非常浓的血腥味。“刀!”我本能地转过头,用手指把掉在一旁的月锋抓过来,起身时第一眼看到一个孩子被黑影袭击,接着他浑身充斥着鲜红的雾气,待雾气散去后那孩子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稚气,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梦魇。这是什么?那家伙的能力?我也变成梦魇,也许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了,召唤时有一些异样的呢喃声在我耳边回荡着,有一些不适。那家伙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朝我冲来,我抽刀挡下他的抓击,手腕一收,一拧将他拉扯到我的身边。“本座名为韵风!”梦魇嘶吼一声,我此时已经无暇管他,左手握成拳狠狠打在他的腹部,作为代价我也被他揍了一拳,跌在地上还滑行了几米远才停下来。感觉后背要裂开了,就像有人拿着数百把刀在背后划一样。不过我躺在这里还算好,一些孩子已经被地上的血沫和那个叫韵风的奇怪梦魇给吓得爬不起来,甚至有的已经做好被抹杀的准备了。韵风见我倒在地上,目标也就放在了其他的孩子上。那些曾经吹嘘自己的体质优异的孩子此刻的身躯就像纸糊的一样,在韵风的手爪下是那么不堪一击,他们当中有一些是我见过的,有些没见过的。“瞳术·禁锢!”雨觞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接着一道道漆黑的铁链破地而出,死死的缠住韵风,银月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拉到死斗场边缘:“没事吧?”他问。我摇头,天生的自愈能力使我的出血量没那么严重,银月说:“那家伙已经称霸十年的死斗场了,进来的基本没能出来。千万不要去管那把大刀,想想怎么逃出去。不然到时候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我一脸懵:“你在说什么?”
“通俗一点,我们就是送进来给那家伙吃的。”银月这一句话犹如落水之石,使我打了个激灵:“也就是说,我们全部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如果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那么跟魔鬼有什么区别?”银月将我拉起,转身又冲入混乱的厮杀中,我抹去嘴边的血渍,耳边传来瘆人的磨牙声,那些被杀了的孩子已经变成了畸形的梦魇,张着滴血的血盆大口缓慢地朝我走来。我强忍腐败的气味带来的恶心感,握紧刀柄超这些梦魇砍去。
这一刀,砍翻了一个咧嘴大笑的梦魇。他的名字叫上官越,是班里的文科组长,现在他长眠于此。
这一刀,砍倒了一个咆哮不止的梦魇。他的名字叫红衫,是我的竞争对手,即使我不那么认为。
一拳,起身回旋踢,将一个面容狰狞的梦魇踢倒在地后立刻上前斩断其咽喉。她就是班长欧阳靖,如今却成为血祭神的养分,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荣耀。
随着我砍倒的怪物越来越多,我的脑子也越来越混乱。里面似乎有一些东西在提醒我,在说什么呢?我也听不太清,但是那一段段幻灯片一样的场景与现实混杂在一起,那是一场很大的雨,雨中有一个魁梧的梦魇,双手都沾满了浓稠的血液,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斗篷人,他张开五指,一道湛蓝的法阵在掌间伸展开来,伴随着的还有愈加大声的爆破声,越来越大·······
“······假如将他的力量封印起来,应该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
“······你确定?假如这方法不行,还把我孩子害了,我想你会知道结果的。”
“······没办法了,他的等级已经超越了我们的一般认知,长老会盯上的可不止你的儿子,还有这家伙。”
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着啊!
“兰尘殇!”一句呼喊迫使我停止回忆,月锋在我的手中旋转一周后甩出一道漆黑的刃风,直逼声源处。韵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朝我发动了攻击,这一道刃风硬生生将他的突袭停了下来。雨觞见他停了下来,立即发动攻势,韵风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法阵,这些法阵在顷刻间爆裂开来,场地瞬间被烟尘覆盖住。“你把他放倒了?”我喜出望外,这招可比那些炮仗强得多了。雨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肯定没有。这招看起来破坏力很高,其实是低级的迷烟术,我小时候闯祸后逃跑用的。”
“能用这招做成爆炸术式,你也够强的了。”我和银月不约而同地吐槽。这也托他的福,韵风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我们,一些还没被吞噬的孩子也暂时可以缓一口气。“刚刚那阵咆哮,真的是你吗?”雨觞突然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什么?”银月也说:“刚刚在那头的是你吧?我也听见了,那阵带着不甘和悲愤的呐喊。你是有什么凄惨的过往吗?”“过往吗?”我陷入了沉思,梦魇,交谈,法阵——嘶,头疼。突如其来的头痛让我不由自主地蹲下来,同时一阵窒息感往我心头压来。“怎么了?”雨觞急了,我摆摆手示意他没事,毕竟现在可是要活下去,天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会窜出来。我抬起头,紧张地盯着浓雾,那道血红的身影已经开始狩猎了,凡是恐慌的孩子都会尖叫,而尖叫的孩子都被他抹杀了。“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得采取行动了。”银月朝我们做了个手势,我们各自准备着,在这片逐渐被鲜血染红的浓雾中前行。
“雨觞你怕死吗?”
“我当然怕了。”
“为什么?”
“如果就这样倒下了,那么我曾经所争取到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我也完不成自己的梦想,也不会有人记得我。本来我来到世上就一无所有,为什么要我一无所有地走呢?”
“这样吗······”
“不过有你们在,我就不怕了。虽然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拿刀冲锋,但是我也不会拖你们后腿,如果说理想的话,现在跟着你们走就是我的理想了。”
“呵,你小子别那么快立Flag,得等我们出去再说。”
“Flag是什么?”
“这跟你说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先活着出去吧。”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气味,时不时还传来惨叫。我得时刻观察那个移动得非常快的影子,雨觞的瞳法术阵已经被他捏在手中了,看起来就像个指路灯一样。“听着,等会儿我们移动到那家伙的身边,在雾气散去的瞬间将他放倒!”银月说,“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手了我们全部都交代在这里。”
韵风侧身躲过一次劈砍,低声扫堂腿将那个孩子踢倒在地,右爪化成手刀贯穿他的胸膛。孩子瘦弱的身躯在瞬间就化为了粉末。仅仅是一记手刀就将一个人抹除,实力得到什么程度?月锋轻轻地扫开迷雾,我把脚步放得更慢,刀柄抵在胸口,那家伙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寻找猎物。距离越来越近了,现在的空气似乎冷了下来,韵风也渐渐站起来,目光逐渐朝我这里扫来。“喝啊!”我在他转过身那一刻暴跳起来,掐住他的喉咙将月锋送入他的胸膛,银月紧随其后将枪膛的子弹全部打倒他的背部,“现在!”应着银月的话我恶狠狠地将刀刃旋转一周,拔出来时雨觞的瞳术在他身上爆开,短短几秒韵风的身躯便化为一滩脓水,本在尸体上才有的恶臭现在也散发出来。“成功了!”雨觞大笑,我收起刀解除梦魇,看了看插在祭台上的修罗罪。修罗罪并没有解除上面的禁咒,反倒是多了一丝漆黑的烟雾。“那是?”我本能地握住刀柄,一股恐惧感从心头蔓延。“兰尘殇,我说我们可以去拔那把刀了吧?”雨觞兴致勃勃地朝修罗罪走去,我连忙喝止他:“别去!”
来不及了,那阵咆哮从刀中传出,黑影化成了龙形直奔雨觞而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势让雨觞愣在原地,动弹不得。“该死,这个距离完全不够时间!”才发现他已跑去拿刀的我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此刻龙形伸出一只爪子朝雨觞抓去,那阵破竹之势足以把他撕开!“轰——”只是眨眼的瞬间地板就被撕开一道长痕,当中还混着小孩的哭声······“银月!你振作啊!”雨觞摇晃着倒在地上的银月,他的腹部已经被撕开一个可怖的伤口,我极快地跑到雨觞身边,举起月锋往龙形的头上丢去。三尺长刀贯入黑影中,转眼就消失殆尽,而黑影也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朝银月冲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黑影的下一次攻击,雨觞头上直冒的冷汗,就连我也没怎么注意的观众席上的人群也瞪大了眼睛,他们有的恐惧,有的兴奋,还有的惊讶。我多么希望我的脚步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脚步是如此缓慢,慢到快要静止······
我必须要得到力量!
我要保护我的朋友!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执着了!
我······
我伏地身子,以滑行代替跑步迅速移动到雨觞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们,梦魇!黑紫色的铠甲再次覆盖在身上。下一秒,胸口传来一阵压迫般的剧痛,耳边还传来零碎的声响——梦魇······破裂了。猩红的视野已经覆盖了我的意识,我摸了摸早已失去知觉的胸口,空荡荡的。“这是我······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钻心的刺痛迅速吞噬我的肉体,我整个人的力气顷刻间被抽走了,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我想大喊,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刀割般的疼痛迫使我把身体缩成一团,视野也逐渐模糊,越来越远······
我,应该到此为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