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告诉她,隔夜的茶水早已变了质;如懿又说了,原来青梅竹马真的会走到相看两相厌;过来人还感慨着什么,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和距离。
但她不会喝隔夜茶,她也不是他的青梅,他亦不是她的竹马,他们之间的深厚情感也悄悄酝酿在那最纯真的三年,没有距离,时间更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16岁那年的初见,是苏茉最幸运的一天。
那时中考结束,盛夏未褪,苏茉本着对住校生活的好奇,向父母提出了高中住校的要求,理由很充分:培养自己的独立能力。当然也存了摆脱父母约束管教的小心思。母亲温黎一并不反对,父亲苏宴却很不赞同。
说什么学校伙食差,没家里的营养,住宿条件也不好,没家里舒适,而且还没有网玩,不如搁家里待着呢,反正离一中也不远。
苏茉并不觉得这些是个问题啊,自己又没有网瘾,去住校是培养独立能力的,舒舒服服的还怎么磨练嘛。
最终争执半天,苏宴也仅仅妥协住半个学期的校而已,满足满足苏茉的好奇心,高中有个舒适的学习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新生入学前要进行军训,住校生自是在报名当天就得安顿好宿舍。
看着父亲忙前忙后,往宿舍里搬去一大堆东西,又不让自己插手,苏茉真真是无奈啊。
“爸,我是来住校的,你这是给我搬家啊。”苏茉的东西,自己的床位都放不下了,还霸占了舍友的一半桌子。
“你什么时候离开过我们,说住校就住校,这学校家长进来看孩子还有特定的日子,什么嘛。”这个学校是进行封闭式管理的,假期什么的,跟其他封闭学校比起来,少得可怜。
不过,老爸怎么还把她的“懒羊羊”给带来了?苏茉嘴角抽抽,望向正在忙碌的苏宴,“爸,这个就不用带过来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是喜欢抱着它睡觉么,我怕你不习惯……得得得,我一会把它带回去,老爸先看看这个蚊帐怎么装。”瞥见自己闺女瞪着自己,苏宴还是改了口,这孩子,越长大越像她妈!
转动手腕,10:05分了,临时班主任也就是指导员在报名的时候说过,十点半到教室集合,主要提醒一下军训的注意事项。
抬头看了一眼苏宴,她知道老爸在,肯定不会让自己插手的。可这床有点高啊,他就这么爬上去……
“行了爸,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军训完还得换宿舍呢,蚊帐也先别挂了,你回去吧,我要到教室集合去了。”
“诶等等等,”苏宴从一个大包里拿出防晒用品,一一摆列在桌柜上。“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就成了黑姑娘了,一定要自己做好防晒措施知道吗?”
“知道了我亲爱的老爸。”苏茉上前抱住了苏宴,“您可别在背后偷偷念叨我,想着我啊。”
纵然再舍不得女儿,做父母的也不能一直把她放在温室里,她总要经历成长。“不想你不想你,在学校乖乖的别惹事,什么东西缺了要及时打电话给妈妈,让她给你准备好,爸爸给你送来,感冒药啊跌打药啊棉签酒精之类的在中间那个大抽屉里,军训磕着碰着了要及时处理,别感染了,还有天气转……”
“行了行了老爸,老妈都没你这么啰嗦。”听着苏宴的唠叨,苏茉心里也有点点不舍了,不过,就分开半个学期嘛。
“你妈妈那是憋在心里,所以我就代她说给你听。”
和苏宴依依不舍地分别,苏茉便去了临时的教室:七连队。惊讶的是,教室里的人已经满满当当,大家热情地认识着新同学,与老朋友被分到同一连队的,也在谈天说地。
苏茉前脚刚坐下,后脚指导员就带着教官进来了。
教官姓郝,是其他教官的老大,听说还是个官儿呢。
接下来指导员和教官说了下规矩,发了军训服装,交代了些事项,最后再次强调明天七点在教室集合,就点名让同学打扫教室,然后退场了。
被点名的是,苏茉和韩述白。当然,因为这个教室已经两个月没打扫了,还有和苏茉同一宿舍的谭维维,看起来似乎和韩述白认识的一个男生,苏寻澈。
四个人沉默着各自分工,因为互不认识,所以没有交流。
苏茉扫着地,眼神却偷偷粘住了正在排桌椅的韩述白:这就是,早上帮我拖行李箱的那个男孩子啊,没想到跟他一个连呢。
第一个在学校待的夜晚,不知道是床板太硬,苏茉认床,还是宿舍太热了,空气闷得苏茉一身汗,根本睡不着。于是,苏茉起来到阳台吹风,巧的是,谭维维也在。
“你也睡不着啊。”谭维维手里拿着白天苏茉看她热得满脸汗,就送给她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是啊,那个小风扇,我那个床位,根本吹不到。”苏茉生出了一种想回家吹空调的念头,为什么教室装空调,宿舍就不给装呢。就算有独立卫生间,一洗澡那里面就跟汗蒸馆一样,还不如去学校大澡堂呢。
“哎,这学校太穷了吧。”谭维维趴在阳台栏杆上,叫着苦。突然,宿管的声音从走廊外传来。
“506的不睡觉在寝室里干嘛?快十二点了啊,明天还要军训,该睡觉了啊。”
二人同时一惊,谭维维赶紧拉着苏茉在阳台门后面躲起来,小声道:“这里她看不见。”
等了好一会,宿管的脚步才越走越远。还好她们513是最靠里的一间宿舍,阳台一面是墙,另一面就是朝着操场南门了。
“阳台风吹着,真凉快。”苏茉和谭维维在朝着南门的那一面阳台旁坐下,互相依靠着,望着那一片璀璨的星空。
“而且,深夜的星星也很美。”苏茉搭着谭维维的话。
“我们不说话了吧,等下宿舍……咦……惹不起,静静地观赏夜景,也是美事一桩。”
暗蓝色的夜空中闪耀着一颗白亮耀眼如钻石的星星,这个角度望去,那些星星好像触手可及,可真抬手抓去,又什么都没有。
“杨暖睡得好香啊。”苏茉听着宿舍里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这闷热的天气似乎对杨暖没有丁点影响。
“风扇往她那边转的频率最高,她本身又不怕热,可别指望这环境能影响到她吧,诶!有流星诶。”谭维维说话间就看见一两道流星在夜空中划过,非常兴奋,她连忙拉拉苏茉的袖子,“快,快许愿!”说完自己举手闭眼,一副虔诚的模样。
苏茉尚未看得清楚,流星便已转瞬即近,消失在了蓝色的夜幕中,不过又一颗流星飞速划破天空,留下一道完美的白痕。苏茉学着谭维维的样子,许着愿:我愿驰骋于学海浪涛中,去迎接高中三年的每一次挑战,不论输赢。
那个夜晚是苏茉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小女生,相信流星的传说,很认真地告诉它自己的理想与坚定。就算是三年后的苏茉回想起来,心底的热血还在翻腾,当初的自己,是多么自信啊。那么在面对韩述白的自己,该是有多自卑连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成了一种挑战?
今天是2021年4月23号的苏茉,过了今天,苏茉就成年了。
夏柠然早早下了班,帮着温黎一捣鼓了一大桌子苏茉爱吃的菜,苏宴提早拧了个大蛋糕回家,就等着苏茉放学回家。夏柠然给苏茉写了请假条,批了字,所以她今天倒是不用上晚自习。理由嘛,瞎编呗,18岁生日,多重要啊。夏柠然的老公孙纪淮是个服装设计师,他也是真心把苏茉当成自己的女儿,提前了大半年为苏茉设计了成人礼的裙子,很用心了。
当然这些苏茉暂时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此时正面对着韩述白,一颗心早就快要蹦出来了,但她拼命压抑住,忍着激动,控制住表情,对着韩述白。
韩述白慢慢从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条日月项链,以弯月为主题,五颗小太阳为吊坠的银饰。
韩述白看着苏茉的眼神亮了,心中瞬间很满足,“送你的,18岁快乐。”
苏茉很诧异,接过盒子的双手都在抖,“送我的?谢谢你。”
韩述白见她接过项链,满意地笑了,“我自己画图纸,找我爸爸的朋友做的,可能不好看,但绝对是独一无二。”
听着韩述白的话,苏茉又惊又喜,心中不知用何种词来形容,最终出口的也只有两个带着哽咽的“谢谢”。
“我先回家了,我爸妈肯定等我很久了。还有,真的谢谢你了,”我好开心。苏茉看着他,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
“你喜欢就好。”韩述白也是第一次送女孩礼物,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挽留她又怕拒绝。“你,要回家了?需要我送你么?”
需要需要!
苏茉在心底疯狂呐喊。
“不用啦,一会就要打预备铃了,高三,时间都很紧,你送我礼物都浪费快十分钟了,一会还得去食堂吃饭,快去抢时间吧。”苏茉头一回觉得学校安排的作息时间如此不合理,傍晚六点十分下课,六点四十就打预备铃。
“哦,那,好吧。”韩述白心底划过一阵失落,那他请假就好了。“路上小心点哈,回见啊。”
“嗯,回见。”苏茉冲韩述白一笑,转过身嘴角裂开的弧度早已不受控制了,她真的好开心啊!
韩述白注目着苏茉的背影,直至不见,他才转头迈开长步,直接回了教室。现在这个点,排队都要挤半天,平时如果不是苏茉也在食堂吃,他才不跟去呢,麻烦。
回到家,温黎一他们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苏茉打开灯,一声响,彩花从她头顶飞落。
“生日快乐,宝贝女儿。”苏宴上来就给了苏茉一个熊抱,低声对苏茉说:“生日礼物在你的写字台上,别说老爸不疼你。”揉了揉苏茉的头发,孙纪淮就跑过来把一个纸袋子往苏茉怀里一塞。
“小茉莉,这是二爸亲自为你设计的一条裙子,快先去换上,一定很惊艳。”孙纪淮一边跟苏茉说着话,一边就把苏宴从苏茉身边挤掉了。
苏宴很不爽,算了算了,今天是宝贝女儿的生日,看着他这么精心准备裙子的份上,就让他一把。
“你们两个,难得。”温黎一和夏柠然拉着苏茉到了客厅里。
“我和你干妈给你准备的礼物在你床头柜上,你爸的那份,被你干妈塞到书架子后面去了,你得好好找找。”温黎一看着女儿,感慨万千,都快二十年了。
“喂,姓夏的你怎么回事!”温黎一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以苏宴听见了,更不爽了。“你是不是害怕茉茉看见我的礼物就不喜欢你准备的了,故意藏起来的啊。”
“我怎么害……”
“好啦好啦,我去换上二爸给我精心设计的衣服,你们就不要斗嘴了啊。”苏茉为预防战火燃起,急忙打岔去楼上换衣服了。
以茉莉花为设计元素,一身粉粉的,极大地填满了苏茉的少女心,裙子也很合身,不愧是孙纪淮。
“小茉莉这么看着,真像个大孩子了。”
“那是,也不看看谁闺女。”苏宴不能否认孙纪淮这老小子,实力还是很不错的,但苏茉可是他闺女。“不穿着你给设计的那衣服,就简简单单一身校服,气质也依旧是杠杠滴。”
苏茉遗传到了温黎一的小脸,苏宴的眼睛,从小父母亲也在细心培养,外貌体形上,不能说最好,但也决不至于自卑自己不好看。
“茉茉从今天起就是大人了。”温黎一点好了18根蜡烛,苏宴关上灯,夏柠然拉着苏茉到蛋糕前,“小茉莉,许下你成年的第一个愿望吧。”孙纪淮将和衣服一起配套的发冠给苏茉戴上,“许愿吧。”
苏茉合起双手,与以前很多个生日时一样,闭上眼,感受满室烛光,还有亲人为她唱的生日歌:
我该对未来有信心,因为我在努力。
苏茉吹灭了那18道烛火,耳边是祝福与期待的声音,待最后一道烛火熄灭,她想起曾经一直想送出去的一段肉麻情书:如果你是流星那我便是追星星的人,如果你是卫星那我便是夜空下等待的人,如果你是恒星那我便是沦陷于你光芒的恋人。
都说流星可以有求必应,如果可以,我愿意在茫茫夜空下等待,等待有一颗星星被我感动的那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