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白墨与风慕离两人,说起连老就不免想起当年,那种刻入骨髓的己以,如今想来,总还有种恍如昨日的错觉。风慕离方才对白焚天说了那么多都是真的,只是他并没有说完,比如当年春猎到底如何了。也没有告诉她当年的几个少年人在那之后又经历过什么。
当年燕昭春猎首日,是燕皇带领众人祭祖,随后赶往皇家猎场。次日是燕皇与众同乐,君臣共猎,第三日便是由东宫太子殿下离木靳带领年轻一代的少年少女们开始春猎的比拼。第四日是为欢庆春猎胜出的队伍并举办猎宴,最后一日便是启程归来。
君臣共猎当然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对于一众少年们来说。对于正处于热血冲动,争强好胜的年轻人来说,第三日的赛场才是他们所期盼的。待到开赛之日,少年少女们便早早地起身准备,时刻备好开赛的准备。
猎场的行宫里,离木轩也早早的收拾好自己,只不过东方琳儿似乎身体抱恙,总感觉四肢乏困。离木轩看着脸色微白的爱妻,担忧地问道:“琳儿,可有不适?”
东方琳儿无力地摇头:“无碍,只是乏了些。”
离木轩扶着她温柔地说道:“太医马上就到,你先坐会儿。”
东方琳儿点头,顺着离木轩的手坐在床沿边。很快太医便来了,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装扮妥当的燕皇和皇后。
皇后一进门便快步走进里间,门外响起一片请安声。离木轩二人听到声音,齐齐看向快步走来的皇后,离木轩扶起东方琳儿请安道:“给母后请安。”
皇后伸手扶住二人,焦急地问道:“免礼。轩儿,大清早的宣御医,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离木轩看着一脸焦急关切的皇后,心中一阵无奈:“母后,儿臣无碍,是琳儿,琳儿今晨醒来便觉自身乏弱无力,儿臣便请太医过来瞧瞧。”
听到离木轩无恙,皇后便送了口气,又听到是东方琳儿,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东方琳儿是她十分中意的儿媳,听到她身体不适,立马看向一旁脸色微白的东方琳儿,问道:“琳儿?”皇后将东方琳儿上下看了个遍:“琳儿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如此之差?”
身后紧随而至的燕皇听到皇后的话,赶紧问道:“怎么?难道是老七媳妇儿身子不适?”
见着燕皇,离木轩二人连忙又是一礼:“参见父皇。”
燕皇虚扶二人一把:“快起来,身子有恙便无需这些个虚礼。”
二人谢恩。说是可免这些虚礼,但在君王面前,这些礼又哪是说免就能够免得了的。
燕皇负手对身后的人说道:“李太医,快给康王妃瞧瞧是怎么回事。”
身后一位上了年岁的太医连忙躬身提箱向前一步:“是,老臣这就给王妃诊脉。”说完便走到床榻边打开自己随身的小木箱,拿出一个脉枕和一方干净的白色帕子。离木轩看着李太医准备诊脉,便扶着东方琳儿重新坐下,将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腿上。
李太医看着如此仔细康王妃的康王爷,不由暗暗抬眼看了一眼离木轩,只见离木轩满眼焦色,心思全在王妃身上。当下收敛心神,王爷如此小心王妃,那自己就是任重而道远了,尤其是这位康王妃,身为大将军府的大小姐,自小以武伴身,怎会突然身子不适呢?李太医心思千回百转,手下却是半点不耽搁,弯腰将脉枕放在离木轩的腿上,然后示意东方琳儿将手放上去,再小心翼翼地把帕子盖在东方琳儿白嫩的手腕上,低语一声:“王妃,冒犯了。”
东方琳儿轻轻点头:“有劳李太医。”
得了允许,李太医这才墩身将自己的指尖隔着帕子搭在东方琳儿的皓腕上,仔细诊脉。
房内落针可闻,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时间越长离木轩脸色越沉,皇后看到离木轩微沉的脸色,心中不免微叹。燕皇一脸威仪地看着李太医。只有东方琳儿自己十分淡定地任凭李太医为自己切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但多年来偶尔跟随父亲与兄长奔赴边疆,生老病死自是见过一些,所以她并不如何担心害怕。
许久,李太医皱眉看向东方琳儿问道:“敢问王妃除了乏力疲惫,可还有什么不适症状?”
东方琳儿端庄温婉地轻声答道:“并无,乏力也只是今晨。”
李太医又问道:“王妃可用过早膳?”
东方琳儿答道:“尚未。”
李太医沉吟片刻,收起脉枕和帕子,起身对燕皇弯腰作揖禀告道:“启禀陛下,老臣方才替王妃诊脉,发现王妃不仅并无大碍,且玉体甚康。”
燕皇眉头一皱,不怒自威:“甚康?那王妃何故倍感乏力?”
李太医不太确定的说道:“回陛下,老臣方才诊脉时,在王妃的脉象里发现轻微地波动,似有珠滑动。所以王妃恐是有喜了,只是时候尚早,应是尚未足月,滑脉暂不真切。”说完,又对着燕皇鞠身一礼:“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恭喜王爷王妃。”
燕皇和皇后明显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有喜了,毕竟东方琳儿过门也才月余而已。东方琳儿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怀孕了,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腹部,在这里孕育着自己和自己最爱之人的血脉,这种感觉是十非奇妙的,她呆愣地转头去看离木轩。离木轩明显还未从李太医的话里回过神来,他呆楞楞地盯着东方琳儿平坦的小腹,一张苍白好看的俊脸满是惊讶,随后转为狂喜。燕皇看向床沿呆愣的二人,不禁大笑出声。
笑声传到匆忙赶来的离木靳三人耳里,三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大清早三人结伴去燕皇与皇后的寝殿请安,却得知离木轩一早便请了太医,燕皇与皇后也来了离木轩这儿,于是三人又匆忙地来到离木轩这,想着莫不是离木轩身体不适。哪知还未来得及进门就听到燕皇如此愉悦的笑声,离木靳进门开口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给母后请安。”紧随其后的离木琉璃和东方澈也纷纷曲身行礼。离木靳问道:“父皇何事大悦?”
见到长子与爱女,燕皇更是龙心大悦,笑道:“老大你来的正好,老七媳妇儿有喜了。”
三人一愣,皆是面露喜色。离木琉璃欢喜地来到东方琳儿身边:“琳儿嫂嫂你有小宝宝了?太好了,恭喜你,七哥。”
离木轩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伸手握住东方琳儿的手,感激地说道:“琳儿,谢谢你。”
燕皇笑道:“好了,待会的猎赛你二人就不要参加了。老七,你好好陪着琳丫头。”
离木轩松开东方琳儿起身对燕皇说道:“父皇,儿臣想要参赛,为黎民百姓,也为这个孩子祈福。”
燕皇看着这个自小胎气不足,身体孱弱,冷清寡淡的嫡次子,看到他如此真诚喜悦地说要参加春猎比赛,听到他说他想要为了百姓,为了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燕皇觉得这个性情孤僻的儿子长大了,大笑道:“好!好!好!参赛。”
皇后站在燕皇身侧,一颗慈母心早已化为一滩柔水。对着二人交代各种注意事项,又唤来东方琳儿的贴身大婢女珠薇好一通嘱咐,这才被燕皇拉走。离木靳三人也是一通祝福。
春猎赛即将开始,参赛者一般是以五到七人一组。由于东方琳儿有孕在身,离木靳一组变为四人。
四人皆是一袭简便骑装,场中的离木轩抬头看向观赛台,那里男女分席,东方琳儿正坐在皇后身边,她也在看他们,东方琳儿对于不能参赛并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少了一次与离木轩并肩作战的机会,还是让她有些遗憾。皇后转头便见到东方琳儿略带遗憾的神情,笑着轻声问道:“可是埋怨父皇母后不让你参赛?”
东方琳儿收回目光,抬手轻抚平坦的小腹,低头说道:“父皇母后心疼琳儿,琳儿怎会埋怨。”
皇后打趣道:“哎呀!母后知道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你是舍不得与那臭小子分开吧?”
东方琳儿俏脸微羞,娇嗔道:“母后莫要取笑琳儿了!”
下方一众皇族宗妇和诰命夫人见到皇后与康王妃婆媳关系竟是如此亲密,不禁悄悄看向皇后右手下方的太子妃,只见太子妃面容含笑,神情温和地给身边一个小女娃擦着嘴角。
看着太子妃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众人心中赞叹道:不愧是太子妃,如此胸怀气度,非一般人所得。
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身为长媳,却居于下首,而次媳却伴在皇后身侧。虽说七皇子康王自母胎起便身子孱弱,是以皇上皇后打小便对康王宠爱有加,就连康王妃都是全皇城除皇室宗亲外最尊贵的千金小姐,就连身为侯府嫡长孙女的太子妃都比不上康王妃尊贵。因为,林将军为守一城而战死的那至高无上功勋无人能敌。
七年前,大将军夫人林颖河林将军为守一城孤民,带领五千将士死守城门,待到大将军携援军赶到时,林将军带着残余百来人与敌军厮杀在城门外。眼前是几千敌军,身后是三千多老弱病残的孤民。身为战士,她不能抛弃战友,更不能放弃子民,为了城门不被敌军攻破,她被敌军万箭穿心钉死在城门上。
而大将军却只来得及看到她死前看到援军时释然的笑,那些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和缠绵不舍,伴随着不甘与释然,矛盾着永远沉寂于地底。此后她再也不能驰骋在她喜爱的战场上,也永远不能陪伴她的丈夫和子女。
而今,这么尊贵的大将军府小姐却被许给了康王,而不是太子。皇后又将康王妃留在凤座上,这等宠爱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所图谋?
更直白点的说,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康王?
在座的各位夫人宗亲们脸上隐秘的神情变化,尽数被皇后收在眼底。抬手轻拍了一下东方琳儿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举起桌上的酒杯掩唇小抿一口,淡笑道:“今日本宫有一事甚是心悦,说来也算是圆了本宫多年来的一个私愿。”
下方众人一听,纷纷看向首座上的皇后。太子妃一听便知道皇后这是有话要说,便掩唇笑道:“母后何事心悦?不知儿媳等人可否有幸耳闻一二?”
太子妃都开口了,众人也只能一一附和。皇后对太子妃的聪慧识大体一向最是满意,赞赏地看了太子妃一眼,笑道:“也是,与其本宫独自一人闷着乐,不如说出来众夫人们也一同乐乐。”说着便看向了身侧的东方琳儿:“今晨琳儿有些身子不适,让太医一诊脉才知道原来是有了。只不过还尚未足月。”
听闻是康王妃有人,众人纷纷贺喜。太子妃笑道:“七弟妹有了身子是大喜事,难怪母后高兴呢?”
这边一众女人暗潮汹涌,赛场上亦是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