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柳对面的一间酒楼雅间里,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正轻声向着席间的一名青衣男子禀报着:“公子,您差小的去请那秦少侠,不料被对面楼的人先邀了去,小的办事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青衣男子一听被人劫了先有些意外,按理来说,如今这秦京已然得罪琉璃教,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还会有人相邀,除非……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道:“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秦少侠有约在先,我等也不好强人所难。”说着还说往对面楼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对面楼窗边那青衣少女对着衣着简朴的秦京言笑晏晏的娇俏模样,尤其是那举手投足间的负气含灵藏都藏不住,因此不免眼前一亮。
不过青衣男子很快收敛神色,神情温和地看向面前的两位年轻男子笑道:“看来,咱们怕是与秦少侠缘浅了些。”
对面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安静地喝着茶,淡淡地回道:“也罢,苏兄所言极是,君子应成人之美。”
秦京的事就此揭过,苏青淡笑者转移话题:“依北兄之见,风楼主他二人此次闯阵胜算几何?”
北辰放下手中茶杯,轻笑道:“一览楼楼主亲自登榜相邀闯阵,想必风楼主在阵法上的指造必定不凡。那能够被风楼主看中的人定然也是不凡。苏兄何不暂且观望一二?”
苏青儒雅俊逸的脸上灿然一笑:“北兄所言极是。”
另一旁静坐的黑衣男子气息极为冷漠,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开过口。苏青想,如若不是北辰相邀,想必这个叫魏伏阳的冰块估计都不会来此处观看。
北辰抬眼看了魏伏阳一眼,转头看向窗外,调侃道:“看来,这位白面公子怕是不能引起魏兄的兴致了。”
魏伏阳转了一圈手中的茶杯,冷声道:“风慕离很不错,只不过,可惜了。”
北辰一听便知他所说何事:“是啊,风楼主天纵之资,却一生专研阵法,实在可惜。”苏青垂眸不语,二人虽是在赞扬那人,却语调平缓,并未有多少敬畏,有的仅仅只是赞赏及惋惜而已。
他们并未有多少谈论白面公子,许是那尚显瘦小的身姿还不够他们评论,又或许是那少年藏头露尾不愿示人的姿态让他们不愿关注。总之,雅间里再没谈论过白衣少年的事迹。只有苏青若有所思,因为十榜中的解毒榜正是苏青所登。
而另一边的无镜正奉命盯着西蜀的简单光头大汉付晋,此时的付晋并没有怎么关注沸沸扬扬的闯阵之事,而是在飞天楼里大吃特吃,人生除了修行便只有美食美酒不可辜负。习武和吃便是付晋的全部生涯。
于是,暗处的无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吃得一片狼藉的付晋,一身寒霜。百花酿不知空了几坛,碗碟不知摞了几层,小二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几回,柜台的掌柜啪啪打着算盘,那眉开眼笑的样子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付晋决定回去交差之后一定再来昆阳城一次,于是,他决定明天便启程回献洲。
画舫离岸,向着隐约可见的天仙居而去。若不是一览楼控制住了渡口,想必已有很多人载舟相随了,不过那些船只能否靠近天仙居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天仙居的阵法不仅仅只有岛上有,沿岸附近的海域或多或少也有些阵法,不懂阵法的人,可能连天仙居的岸边都摸不着。
画舫内,风慕离将飞骨扇别在腰封上,亲自煮着茶,一般情况下,因白墨的原因,风慕离和左萧都是喝的白凉水,请人喝的也都是白水。也是因为对方不够他重视的,本楼主请你喝水,你得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还敢讨价还价?风慕离亲自煮茶,表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对白面公子的重视。
然而,白面公子并不知道风慕离此举代表什么。因为白面公子既不会煮茶,也不懂茶道。风慕离安静地煮茶,白面公子安静地等待。
洗过一遍茶之后,风慕离动作熟稔地为白面公子倒上一杯滚茶:“年前刚收的天人目,白面公子尝尝。”
如果风慕离说的是另外任意一种茶,可能白面公子都不会知晓,但唯独天人目他略有耳闻。于是,白面公子看着面前的茶杯淡淡说道:“多谢。”
能喝得起天人目的人非富即贵,风慕离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淡然处之的姿态,想来这个少年出身必定不凡。不过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少年,为何总是老气横秋的做派,而且还极为自然,好像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历经沧桑年过半百的老者。然而,风慕离哪里想得到,眼前的小少年之所以看到天人目也不赞叹,只是因为别的茶他也没喝过几样,而且,他就是被一个历经沧桑且即将年过半百的“老者”教出来的呀!
风慕离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离的近了,便一眼看到白衣少年露在外边的眼眸,那淡漠的灰黑色眼眸,不禁让风慕离一惊,这同色虽与常人也相差无多,但眸子中的冷漠疏离和不带任何情感的淡然好似要将人冰冻三尺,他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感情的眼睛。压住心中的惊疑,风慕离平淡自若地问道:“若是风某没有记错的话,白面公子所揭的榜中有一张是为解毒?”
白面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茶杯说道:“正是。”
风慕离再问:“原来白面公子竟是还通晓医理。”
白面公子否认道:“不,在下并不知晓医术。”
风慕离不解:“白面公子并不知晓医术?那为何还要揭下此榜?”
白面公子淡淡地答道:“因为出价高。”
风慕离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话,眼前这看起来出身不凡,气质出众的少年,听到天人目都毫无反应的少年,来我一览楼揭榜,只是为了赚银子?
愣了半响的风慕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干咳一声道:“风某冒昧问一句,竟然白面公子并不懂医,何以解榜?”
对于风慕离的疑惑,白面公子并不在意,淡漠的声音理所当然的从面具下方瓮声瓮气地传来:“不曾尝试,怎知不行。”
听着对方理所应当的回答,风慕离大笑道:“白面公子果真乃妙人也。少年当如此!”风慕离举起茶杯向少年敬道:“少年人胆识过人,风某以茶代酒敬白面公子一杯。”说是一杯,但这滚烫的茶,风慕离也就饮了一口。
不懂医,却敢为人解毒,要知道这解毒的登榜之人前几日还亲自登门拜访一览楼,打探解毒榜是否有人揭榜,不知道这少年人是否知道这解毒榜身后之人到底是何身份?忽然,风慕离想起今晨少年说他并不懂阵法,难不成他真不会?那如何闯阵?于是风慕离试探性地问道:“今晨白面公子同风某说并不懂得阵法?”
白面公子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风慕离心里咯噔一声,感情这少年当真不会阵法。该不会也是因为自己出高价邀人闯阵他才揭的榜?于是风慕离僵硬地再次问道:“白面公子该不会也是那句‘不曾尝试,怎知不行’吧?”白面公子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风慕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家伙,莫不是脑壳不行?
一路相谈寥寥,准确的说,是白面公子开始沉静不语,于是风慕离也只好自顾地饮着茶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心情说。
不久,船头的斗笠老人唤道:“楼主,白面公子,天仙居到了。”
闻言,二人相视一眼,便纷纷起身向外走去。风慕离在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白面公子不曾碰过的茶杯,摇头惋惜道:“可惜了一杯好茶。”又想起在楼里的时候,这白面公子好像也未曾饮茶,也是,那个面具怎么看也不适合喝茶。然后撩开幕帘向外走去。
看着近在眼前的孤岛,白面公子飞身落在松软的沙岸上。而身后的风慕离则十分优雅地提衫从斗笠老人搭好的长梯上漫步下来,那般身姿端的是美人如画,公子无双。可惜,白面公子只是安静地打量眼前的孤岛,并未关注身后慢吞吞的风慕离。
天仙居莫约分为三层,最外围乃沙岸,中部怪石林立,中心区域看不真切,隐约可见色彩斑林。
等到风慕离漫步到他身边,白面公子便抬腿向岛内走去。风慕离挑眉,摸出别在腰封上的飞骨扇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敲着,看着走在前方的白面公子,不由心底暗语:都不斟酌一二,就如此随意的闯阵么?
沙岸上并没有阵法,所以二人很快穿过沙岸,风慕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白面公子,再往前便入阵了。”
白面公子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凌乱的碎石,不一会,白面公子伸出右手探入阵缘,风慕离不解的看着他。
不多时,白面公子开口道:“风楼主,入阵后,请紧随在下身后,并在三息之内跟上在下。”风慕离若有所思地问道:“三息?”
白面公子点头道:“不错。风楼主身为一览楼之主,想必武功定然不俗,闯阵过程中还请楼主切莫分神,护全周身。”
起初风慕离虽不知少年这话是何意,但风慕离还是点头答应了。入阵之后风慕离才知道,这少年为何叮嘱他切莫分神,护全周身是为何意了。
只见白面公子收回手臂,抽出那柄材质平凡的长剑,然后甩入阵中,同时飞身入阵,其身紧随剑后。风慕离看着先飞剑后飞人的白面公子,虽然没看出什么章程,但反应也不慢,随即飞身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