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急速飞跃而来的言柳远远地便看见站在崖边的那抹纤细高傲的背影,急匆匆地飞向白焚天:“小姐,老爷子晕倒了。”白焚天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言柳,转眼便消失在言柳眼前。言柳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白影,而白焚天早已不见了身影。
白焚天无声无息地回到竹院,凉亭中言树正在为白胜天传输真气,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如洪荒猛兽般令人胆战心惊,言树瞬间寒毛乍起,丝毫不敢乱动。
正当他冷汗直流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从身后伸来,贴在了白胜天的后背上,沉静威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言树闻言已知身后是何人,他惊讶的语无伦次:“小、小姐。您?”白焚天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言树僵着身子挪开地方,好方便白焚天给老爷子疗伤。直到白胜天咳出声,白焚天才放下手臂,示意言树扶老爷子回屋休息。
言树安顿好白胜天之后再次回到凉亭,白焚天背对着他,冷清地问道:“怎么回事?”言树惊慌地跪在地上:“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才让老爷子气急攻心,请小姐责罚。”言柳看着自家兄长满脸愤怒与悔恨地跪下,再想想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跟着跪了下去。白焚天神情淡漠:“起来说。”
说来也巧,今日凌晨,言树内急,如厕时听到有人在聊什么昆阳叶家四年前的灭门案,旁敲侧击一打听才知道,昆阳叶家的的确确是在四年前一夜之间被灭门了,无一生还。而昆阳叶家之主就是白胜天拜把的义弟叶梓真,也就是说安置在叶家修养的夫人和少主都有可能不在了。而他言树,身为白地宫的大统领,在宫主不在期间代为掌管宫中一切事宜,这样重要的消息四年来竟浑然不知。按理说,叶家的动向一向是第一时间传到白胜天手里才对,只是五年前白胜天走火入魔,暗卫损伤过大,左右长老也相继离去,白胜天悲痛过度却不愿夫人知晓他的处境,渐渐的,叶家大多书信往来便由言树接手了。
可怕的是,前几日他才刚收到叶家传来的书信,还是夫人亲笔的书信。这几年白地宫到底怎么了,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只是它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属下已将人看管在主殿等待小姐发落。”言树恭谨地站在白焚天身后。白焚天神情淡漠,面无表情。言柳早已目瞪口呆,在她的认知中,这世上没有人敢对白地宫不敬,白地宫是最强的存在,就连当今元梁皇室都得对他们白地宫礼让三分,竟然有人胆敢在白地宫眼皮子底下叛变,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在她和小姐安静地练功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前和睦太平的白地宫在不知不觉间竟变成了如斯模样,陌生得让人发寒。
白焚天沉静地负手而立,安静的神情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听言树说完当下白地宫的情形后,终于淡淡地开口:“阿柳,你好好照看师父。”言柳应到:“是,小姐。”
眨眼间,凉亭里已经没了白焚天的身影,看着少女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言树明显有些惊愕。很快言树追随少女而去,不远不近地跟在白焚天身后,看似随意的主仆二人,实则言树已在全力跟随。言树没有感受到白焚天丝毫急躁的气息,她步伐轻盈,举止端庄,有着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如此高傲优雅,从容不迫。当年的小女孩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样让人惊心动魄的美,在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这样精美绝伦的一张脸,出现在江湖必定风云涌动。
言树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信条:“小姐,几天前金山寺的悟心大师离世了,这是大师临终前的占言。”白焚天脚步不停,玉手一挥,信条便飞到她手里,张开信条,简单的白纸黑字,却字字吸引人心:隐世重阳出,云翻风涌动红尘;高月碧澜现,白纸砚墨舞江湖。简短的三言两语,懂的人,自然知其深意,不懂的人,就好似看了一段哑谜。
迷雾般烟灰色异瞳轻轻地扫过那黑浓的字,白嫩玉指夹着信条,火光突兀自现,只留下灰烬飘零在空中。白焚天轻声喃昵着:“悟心。”身后的言树看得分明,也惊叹了个彻底,他不自觉地咽咽口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焚天帝决吗?果然可怕。
白地宫皆以白色为主,只因夫人最爱这白色。
白焚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地宫主殿大厅的首位上,宫主之位位于大殿里的最高处,铺着白绒绒的毛毯,白焚天随意地坐上去,几乎与之融为一体,安静地看着阶梯下方吵嚷的众人。
言树神色匆忙地赶到大殿门口后,殿内众人都齐齐地看向这个一大早就把大家聚集在此,还让亲卫队把整个大殿围困起来,却又不现身的大统领。看到言树匆忙的样子,殿内众人都神色各异。大统领肯定是去见宫主白胜天去了,可惜,看这样子估计是救兵搬得不怎么成功啊。至于新任宫主,早就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还记得有白焚天的存在。
立于首位台阶下方衣着华丽的清瘦男子率先开口:“大统领这是无意睡过头了呢,还是有意把我们大家晾在这儿呢?”言树闻言却丝毫不予理会。华服男子身为白地宫十三门门主之一,一向在白地宫嚣张惯了,虽说言树是大统领,可言树平时都是一副好说话又没架子的随和姿态。再说整个白地宫除了言树这个特例之外,他是最年轻的门主了,何曾这般不被待见过,于是恼怒地盯着言树,言语更加不屑道:“这大清早的,我等实在是不明白大统领究竟所为何事,让我等在此苦等两个时辰。大统领能否说个明白。”
言树神色未动,直直地走到台阶下,越过华服男子抱拳跪地:“属下拜见宫主。”他裹挟内力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环绕不散,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得人耳内轰鸣。
回过神来的所有人这才猛然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主位,那个每天只有言树打扫时才会被碰触的位置,它洁白无暇纤尘不染,高高在上望而生畏。这个位置可谓是言树的逆鳞,这九年来从未让别人靠近过。不论是他成为大统领前还是成为大统领后,一切洒扫都亲力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而此时一名少女正安静地坐在那宫主之位上,谁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何时上去的,如何上去的,没有人知道。
立于言树身后的人,各各面面相觑,他们交换眼神,或多或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不解,更多的则是惊艳。身为白地宫的高层,无一不是阅人无数之人,可眼前的少女,那堪比天仙的美丽是他们不曾见识过的,他们甚至看不透少女的深浅。而看到言树恭谨地跪拜在地上,一群人竟一时不知所措。只有亲卫队在一时的不解之后,立刻跟随言树跪下:“拜见宫主。”不一会,又有稀稀疏疏的人跟随着跪拜下去,不住地嚷着:“拜见宫主。”
白焚天并没有理会他们,她低垂着眼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像是一个只是有些漂亮得过分的小女孩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抬首随意地瞥了一眼大殿门口便收回了目光,似落了雪花般烟灰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大殿。以华服男子为首竟有数十人昂首立在殿中,真可谓算是白地宫大半个江山啊!
白焚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中跪立分明的惨淡模样,如今的白地宫还算是白胜天的白地宫吗?还称得上是整个武林都向往的武之圣地吗?冷清沉稳的嗓音在大殿中传开:“起来吧。”明明是个十六七的少女模样,声音却有着超出年龄的稳重和威严,听着不由让人心中一颤。
其实当年见过白焚天的人就少,大多数白地宫人只是听说过白焚天这个名字而已,现如今的白地宫知晓白焚天的人就更加不多了,毕竟最后一次见她时已是九年前,九年太长,已经足够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
九年前的白焚天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宫主,自上位起便从未现过身,谁还能记得她呢!况且当年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闭月羞花的美人儿,更何况,有着焚天这样霸气的名字竟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最主要的是,谁又能想象得到当年的武林之颠白胜天会选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娃来继位,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白焚天看着领头的亲卫队统领,玉手轻轻一扬示意他先行退下。亲卫队统领一愣,刚刚那看似随意的一眼,实则让他惊惧,那丝毫看不出深浅的奇特眼眸,诡异至极,他从没想过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一双奇特的眼睛。
但好奇归好奇,他还是迅速带领亲卫队退至大殿门口,时刻盯着殿内众人。白焚天随意地靠在宽大舒适的大椅上,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我白地宫出了叛徒,此言不知可当真?”闻言下方众人皆是脸色巨变,以华服男子为首的众人更是容颜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