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左右的老道士,一脸威严,仙风道骨,他的身体高度,足足是对面干瘦老人的两倍。
如果苏子矜在这里的话,就会一眼认出,身前这个白发白眉的老道士,正是渭城里的执法者和守护者。
六十左右尚未退休,年薪五十万,有五险一金,名叫林慕风的老人。
面相线条刚毅,笑起来,却眉眼生出柔和慈祥的老道士,看着不远处身材矮小精瘦的老人,语气轻松道:“久闻张居士已金盆洗手多年,不知这次的买家开出来什么样的价格,能让早已厌倦十丈软红尘的张居士,如此心动?”
“呵呵,”被称为张居士的老人缓缓吐了口烟气,布满皱纹的手掌,又轻轻拍散烟气,浑浊的眼睛漏出一丝“疲于奔波”的苦笑,“哪里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就是真金白银的钱,money!钱!”
“张居士莫要诓骗老道这出家人,山中之人,但凡知道居士的,谁不晓得,张居士年轻时练功,为了你那一双爪子,光是买药材,每月都是上百万的价格,十几年光阴,听说练到了真正的碎金断玉,开山裂石,怎么,六十年光阴,张家一身霸道横练,铜手,金掌,玉指,不知道以张居士内气大巅峰的修为,现在练到哪个境界了?”
淡蓝色烟雾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冉冉升起,几只飞鸟在天台掠过,透过烟雾,张居士目光凝重。
“世人只知,我张家铜手,金掌,不知这玉指,林老哥从哪听来的。”
林慕风摇头轻笑:“在我小的时候,家师为了给我治病,背着我夜上龙虎山,有幸见过张虚望大师,大师神仙姿态,时隔多年,仍是历历在目啊!”
张居士弹了弹烟头,笑道:“我张家横练功法出自龙虎山这样的秘闻,林老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想来,我这次为什么接这趟单子,林老哥也一清二楚吧!”
不等林慕风回答,张居士默默抽起了烟,讲起了从前,道:“我家世代贫农,幸得爷爷上山砍柴,遇到了练功走火入魔的张虚望大师,我爷爷误打误撞,走了天大的运气,在背张大师下山之时,碰到了张大师的某个穴位,这才使得张大师从鬼门关转了回来。得大师垂怜,我张家才踏入仙武圈,此后天旋地转,苦海得脱。”
“张大师赐下来的《玄指神功》,我爷爷,我父亲都只是炼至金掌,一身内气修为,就可在化意宗师下死里逃生,我金掌已成二十年有余,差一步即可开门见山,玉指可助我入化意,寿元百载。断人财路,犹是杀人父母,阻我见山,林老哥,这可就是断我后世啊!”
张居士掐灭了烟,缓缓补充道:“若是此生不能修成玉指,踏入化意,死者复生,生者有愧,还望林老哥成全!”
林慕风苍老的脸庞上,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座人形山岳,巍然屹立:“就凭你,再加上那个只会点幻术的老太婆,也配让我成全?”
烟头落地,张居士周身半米外,卷起一道风,掀起周围两米高的尘土,他有些佝偻的背,缓缓挺直,布满皱纹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起来,渐渐地,柔和的天光落在那双肌肤水润的手掌上,竟透出美玉般的光亮无暇。
只是在这“美玉”之中,仍透着些淡淡金色,就像是,金镶玉。
“世人皆传,林老哥是内气中期,可我却知道,林老哥修的道家长生术,不能以常理来度之,别说林老哥是内气,就算是外劲,以我内气巅峰的修为,也不敢来抗衡林老哥,所以,我就请了些外道帮手,林老哥见多识广,想必听说过——血娃娃。”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老神自在,对张居士侵犯自己所守护之地都不放在心上的林慕风,厚重的眼皮微微抬起。
此时,一道莫名的气息从老道士身体上倾泻而出,四周散落在地上的碎石,缓缓悬浮而起,而那个有着一双金掌玉手的老人,在这蕴含着山呼海啸的力量却又平静如水的气机面前,硬生生地被逼着从天台中央,滑着地面,退到了身后的护栏。
天空中,刚要飞来天台的几只小鸟,在半空划了道诡异等等弧线,折返回去,天台的正上方,厚重的云层滚成一个可怕的漩涡。
这个看起来六十岁的道门老人,听到血娃娃的名字后,第一次对着眼前一副老农打扮的老人,杀机毕露。
……
一条空无一人,名叫雨花街的长长巷子中。
安如生一手提着装满零食的袋子,嘴里含着荔枝味的棒棒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刚刚买好的最新款的爆米花手机,悠哉悠哉地走在这条阔别已久的巷子中。
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这条悠长而安静的巷子,矗立在这里,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巷子两边的墙外,种着五米一棵的高大银杏树,冬季的树,叶子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枝头上,停着两三只雀鸟。
三百多年的风雨,两米多高的墙上,很多地方,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青色的石砖,默默陈述着历史的斑驳与伤痕。
安如生慢慢地走,手里装满零食的塑料袋,随着轻松的步伐,一晃一晃地,冬日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很久很久前,傍晚放学回家的光景,重临他的心头。
“哥哥,糖……糖糖!”
就在这时,一道可爱的稚子童音,从身后清澈荡漾传开。
走在前面的安如生没有理会,依旧怡然漫步。
那童声又道:“想要,想要吃糖!”
安如生停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挺拔的身姿,稍稍垮了下来,原本怡然自得的身影,瞬间变得疲惫起来。
他转过身,在他的面前,一个五六岁的粉堆玉砌小男孩,穿着手工制作的崭新棉服,怯生生的立在墙根下,仿佛是从民国时期,跨越历史而来的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他胖乎乎的食指放在嘴里,吮吸的模样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一口。
小男孩伸出,胖嘟嘟,白嫩的手指着安如生手里的塑料袋子,奶声奶气道:“哥哥……我要……”
看着眼前的男孩,感受着人畜无害精致玲珑的外表下,散发出极度令人不适的气息,安如生答非所问:“我很久很久前,在孟庄发布的悬赏排行令上,见过你的照片,排名三十九,出身民国末期的——血娃娃!你的命值……”,安如生想了想,慢慢说道:“七千万。”
眼前,那个胖胖的圆脸上,尽是一副无辜模样的小男孩,听完安如生的话,先是一愣,接着,抽出含在嘴里的手指,裂开粉嘟嘟的嘴唇,里面,是两排锯齿一般的尖牙,阴森恐怖,如厉鬼爬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