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殷市的上空,乌云密布,正是初夏时节。落下来的雨可以凉了人心。
冯潇潇正坐在科室楼道的边上,端着电脑查阅资料。
冯潇潇是科室里一等一的强势,婚姻却成了她三十三岁就不得不服软的选择题。
她是临床心理科的主治医师冯潇潇,学这个专业的时候,就知道要面对别人很多心理问题,却没想到自己成了最可笑的人。
半年前,她初尝为人母的喜悦,可她的孩子,却是严重的心血管畸形,连咳嗽一声都会发生心衰。
半年后,孩子的爸爸,却不堪压力的提出离婚。
就在今天,冯潇潇已经做好了去民政局的准备。
她和其他女医生一样,都是不穿高跟鞋,上班化淡妆,每天不厌其烦的面对着各种病人。
“潇潇?潇潇?”
冯潇潇正看得专注,却被旁边的一只手按掉了页面。
“你干什么呀。不去上门诊,就会欺负我啊,赶紧去上门诊去。”
冯潇潇的视线逐渐落在了旁边这个女子的身上。
她叫慕锦林,和冯潇潇是大学本科直到博士的同学,两个人连发型都要做一样的,都是短发披肩,唇彩动不动就要补。
就是少了婚姻的这层束缚,老得不快而已。
“你真的打算离啊,你才结婚三年就这么离了,这可是一院的人都会吃的瓜啊。”
慕锦林认真地看着冯潇潇,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无比的失望。
她的孩子,还在心血管外科住着呢。
“我不离能怎么办,他都提出来了,归根到底他不是大夫,不会相信奇迹,而我,是不会放弃柔柔的”。
医生的职称是五年一晋,冯潇潇已经到了晋升职称的时候,可是她却注定要辞职。
她要带着她的孩子,去更好的医院看病,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柔柔太可怜了,这么小,就要面对这么多痛苦,我这做阿姨的都看不下去。”
慕锦林靠在冯潇潇的肩上,如果她真的辞职了,她就再也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样子了。
冯潇潇的电话响了,她即使不接,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是郝越之,即将变成她前夫的男人。
“你到医院门口了吗?”
冯潇潇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要离就离的彻底。
“我到了,你出来吧。”
冯潇潇没有别的病人,趁这个机会,他们可以去办离婚。
“好,我马上出来。”
这样一个凉薄之人,又怎么能够白头偕老呢。
冯潇潇收拾好电脑,转头对慕锦林说了一句。
“你帮我把这个放进医办室。”
“好。”
冯潇潇去更衣室换下了白大衣,她不想离婚的时候,玷污了她。
她是人母。更是医生。
到了医院东门,门外停着的银灰色轿车,那就是郝越之的车。
这是最后一次,上他的车了,柔柔有心血管外科的同事照顾,不用太过担心。
冯潇潇上了车,很轻的关上车门。
转头正驾驶的位置,就能看到这个凉薄之人。
自己曾经那么深爱的一个男人,他身上的每一个优点,都可以打动冯冯潇潇的心。
原来深情款款,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深邃,只不过眼神不再像从前一样。他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学物理专业的他,身上所带的电极,都会吸引女孩子的吧。
“你真的想好了”?
他问了这个问题,算是最后的挽留吗?
“既然你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轻易地放弃,何况是我。”
冯潇潇回答的很坚定,他不愿承受孩子病痛所带给父母的压力,所以选择放弃这个孩子,再要一个。
“我知道你是医生,你应该明白,柔柔的病可以使我们支离破碎,焦虑。抑郁……。”
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被冯潇潇打断了,原来到了离婚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说辞。
“如果你承受不起,我也不需要你去承受,这些我一个人去承受就好了,从你不要孩子开始,我们这个婚就离定了。”
冯潇潇在父母的眼里是个说一不二的孩子,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
到了民政局才知道,原来这里真的应了一句话。
由来共结褵,几人同匪石?
即使民政局有调解员在,那又真的能挽回几颗真心,若不是心凉透了,谁愿意来这里。
郝越之和冯潇潇,从此便是一别两宽,再无牵挂。
当离婚证上盖章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的矛盾,是不可以调解的,永远都不可能。
从这里出来的时候,也该是正式分别的时候了。
冯潇潇恢复单身,一个单亲妈妈,一个心理医生,还有一个患者家属。
这三个身份,从今以后,就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郝越之的车就从冯潇潇眼前经过,冯潇潇一个人坐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舔着自己的伤口。
她哭了,送走的是她对婚姻的期望,和对爱情的失望,
还好,她不是穿着白大衣在这里哭。
手机又响了,这回她看到的,是令她头皮发麻的几个字。
邹主任。
邹主任是心血管外科的主任,全名邹栀宁,名字很别致,从医三十载,也是和老公两地分居,有名无实罢了。
“喂,邹老师,是不是柔柔又出什么状况了”?
自从柔柔住进心血管外科,冯潇潇的悬着的心,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柔柔又心衰了,你快过来看一下。”
“好的邹老师,我马上来,”
冯潇潇又从绝望里爬了起来,如果当时自己选了大外科的专业,会不会能挽回些什么。
这个时候,哪怕自己伤得在滴血,也要给女儿撑起一片天。
冯潇潇挡了出租车,在车里,她努力的把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下去。
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又怎么能做一个好医生呢。
冯潇潇没有办法以一个医生的身份面对在女儿身上的病魔,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她真的害怕,柔柔就这样过不来了,这样的绝望,是没有办法逃避的,
心血管外科有太多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有太多伤心的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