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换好了衣裳,公孙渊止就领着淳于昔进来了。公孙夫人倒是也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先告辞去看了。
公孙渊止也才反应过来,这几日忙于收拾,准备搬迁,多少忽略了子女们。
“淳于先生,劳烦再给世白看看。”才进了屋,公孙渊止又朝淳于昔行了礼。
“公孙先生客气了。”淳于昔回了公孙渊止的礼,和公孙世白互相行了礼,跪坐在一旁的小案两边。
公孙世白顺从地伸出了手,“多谢淳于先生。”说着,他垂下了眼眸,只盯着小案。
“公孙先生,世白公子虽说睡了如此之久,但是无论是脉象,还是面色,都是无碍的。”淳于昔说时,已经起了身,“说起来,也是奇事。无论是先师的记载,还是我的所见所闻,都不知世白公子为何如此。”
“麻烦淳于先生了。”公孙渊止叹了口气,送走了淳于昔。这时候,他才开始能好好地问询公孙世白。
“世白,感觉如何?”公孙渊止禀退了侍人,屋里只留了他和公孙世白两个人。
“谢父亲关心,我并无大碍。”公孙世白中规中矩地回答着。
公孙渊止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世白,你这一睡,可有梦些什么?”他殷切地看着世白,这才是他想知道的东西。
“父亲离开咸阳,是个明智之举。”公孙世白其实早就梦过这些,他最为沉迷的,还是术法之梦。
“那你可知,咱们能否安全离开咸阳?”公孙渊止心里还是有些惧怕。故去,公孙世白可是梦到过,满门被屠的惨状。只是当时世白年岁小,有些惧怕,整个梦都被截断了。
堕梦人的每一个梦,都只会梦一次,绝无重演的可能。
“我并不知晓。几日梦中,是一个强大的术法。梦中水镜闪过几幕,倒是只有我一个人。”公孙世白想着这些,心里也有些发怵,“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年岁长了,去四处游学了吧。”
“唉,算啦。”公孙渊止有些惋惜,或许有些东西,就是注定不能避免的。他也知道,应该问不出什么了,就叮嘱公孙世白好好休息,继续去准备离开咸阳的事物了。
公孙世白忽然感觉有些心慌。他自己收拾了沙盘,在小案边上,开始行推演之术。
细沙随着公孙世白手上的结印,开始形成着万千景象。只是,他推演到满门被屠的相关时,整个沙盘一下子溃散,细沙也不听使唤。
公孙世白倒是不信邪,学着久前梦里的那个老妇人,裂了手指,取了血珠子,渗进了细沙里面。整个沙盘的颜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似是无限的凝血在涌动,随着公孙世白的结印,不断变幻着。
只是正在书写着浮诛,整个沙盘忽然崩塌,一下子四分五裂,散的各处都是。公孙世白也一下子脸色煞白,痛苦地咬着嘴唇。
“真的是,避无可避吗?”公孙世白说着,自嘲一笑,随手掐了诀,清洁了散在四处的沙盘。
即使是掺了血珠子的细沙,也不允许推演公孙家的一场屠杀。
“既给了我这观测未来的本事,又不让我看,还不如,一开始就没这本事呢。”公孙世白自言自语,眼里也溢满了戾气。
他忽然感到胸腔中涌上来一股血气,只是强忍着,戾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又晕眩起来,他是忍不住了,就趴在小案上,再次昏睡了过去。
梦中的场景,倒是有了些变动。混沌之中,飘飞起了丝丝缕缕的飘渺之气,萦绕在公孙世白周围,似乎是指引着他,要他跟着走。
他倒是顺从了飘渺之气,跟着气息在混沌之中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飘渺之气的尽头。这里是一个发着纯白色光的巨大珠子,远远地看着,溢散出来的,绝不止飘渺之气一缕。仔细数着,还有生机、逍遥、无极等五颜六色的丝丝缕缕。
再看着,珠子的白光,竟然是各种色彩的光融化在一起,才是白光。
公孙世白伸了手,碰着这珠子,珠子里面的飘渺之气尽数涌进了他的体内,根本来不及阻止。
几乎是立竿见影,他瞬间感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在身体里面爆炸开,不断游走进了四肢经脉,修复着他身体里面的暗伤。
公孙世白陶醉地闭了眼,却是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缕气息,被吸到了珠子里面。
等再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只是珠子里面一面面漂浮的水镜。每个水镜里面,都演化着各自的景象。
最先飘过来的水镜里面,却是另一个人的一生。水镜里面的是战国时代,那个男子和公孙世白有几分相似。
他生而堕梦,却是从出生就开始被追杀了。他还未出世,异派就已经推算到了他的降生之处,特意守着。是他的父母,拼死守护,才能让他逃出生天。他是被野兽抚养大的,也幸亏他生而堕梦,一切学识都是从梦而来。他死了命地修习术法,离了兽群,在未成长起来之前一直躲着众人。后来术法小成,更是直接抹去了自己的踪迹。后来,是他自己引了那些人过来。凡是曾经参与过屠杀他父母的,一个都没放过。就是剩下的寥寥几个,那些门派后来收的弟子,他也用了寿命为代价,他们少年苍老,就是有些寿数,也有所损伤。他又付出了自己的道体,隐藏了从自己之后,所有堕梦人的各种踪迹,然后化为星星点点,消失不见。
公孙世白看着这些,心里很是不舒服。索性,那一面水镜已经飘走了。来到他面前的,又成了另一个画面。
闹市里面,那位姑娘一舞倾城,自己远远地看着,却是一下子看了那姑娘的眼睛。
是慕容霈,公孙世白想着,嘴角浅浅地带了笑。
他忽然被慕容霈的坠子晃了眼——那是是一对阴阳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