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把我的悲观和懦弱全部抛弃,带着我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洪保向后转身看去,也看到了和海水融为一体的海梼杌,大骂了一声:“******,老不死的怪物又来了。”
说罢便跑向了船舱,在船舱里乱吼一通,叫上来了黑远建之。上官持月、兰馨和胡仙儿这些女子,王景仁并没有想把他们叫上来。战斗,本来就应该是男人的事情,若要让女人承受不该承受的苦难,那实在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黑远建之顶着暴雨,来到了甲板上,扶着舱口的栏杆向前看去,不由一惊。虽然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但心里还是百般不愿的承认,向王景仁问道:“那是孙恩又来了?”
王景仁点点头,“正是他又来了。”
洪保靠了过来,撕着自己的牙齿说道:“******,他不是没有邪力了么?”
王景仁看了看孙恩的方向,估计道:“应该是相繇又把邪力给了他。”
洪保一笑:“妈的,他当自己是在吃奶啊,还补充力量。小哥,现在怎么办?”
王景仁看着孙恩变化而成的海梼杌的快速的朝这边游来。现在这个时候,风帆已经降下来了,而且这艘船上连男带女也只有六个人,即使叫所有人开始忙活,风向也理想,但也依旧躲不开孙恩变化而成的海梼杌。
既然无法躲避,那就只有尽力而为之。王景仁看着越来越近的海梼杌,他的方向正是朝着船的左前方。于是对两人说道:“大哥快去升帆,帆向右横打。洪保去船尾拉舵柄,使劲向右打!”
两人领命,快速的向自己的岗位跑去,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升帆和打舵。四周都是杀气,三人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否能有机会逃脱。
但王景仁知道,即使只有一成的机会。只要有,那就应该一试。
船慢慢打来,划尽所有海浪的阻隔,迅速的,迅速的变幻。没有一点牵绊,像海面之上最自由的海鸥,朝着最远的地方飞去。这艘小船也是如此,它在大海中转过身体,朝着另一个方向躲避。
海梼杌快速逼近,却刚好就在这一霎那,和小船差身而过,扑了一个空。直接扑到了大海里面。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不免微微有些激动,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但这种欣喜马上就立刻消失殆尽,海梼杌又从新转过身来,再次扑向了小船。
三人立刻皱起了眉头,如此情况,再次掉头已经来不及了。而海梼杌仗着他庞大的身躯,再有半刻就会冲了上来。那时候的结果,便会和遇到弋鼋的时候如出一辙,一艘百锭买来的好船,就会立刻崩溃。
这个局面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洪保心如火烧,突然朝着海梼杌破口大骂:“你******变个妖怪来算是什么本事?有种上船来,我们较量一下!”
也许是洪保的话正好中了海梼杌的下怀,海梼杌立刻停了下来,两只长长的眼睛中带着巨大的恨意,扫视这船上的众人。随即立刻纵身一跃,巨大的身子居然腾在了空中,带给了王景仁等人一阵巨大的海浪。
海梼杌在空中被白气包裹,短暂的闪耀之后,变成了穿着道袍,留着长胡子的孙恩。孙恩落在了甲板之上,王景仁等人的身前,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可好,有几日没见了吧?”
洪保恨了恨他,骂道:“孙恩,你吃奶吃回来了?”
孙恩负手仰天一笑,说道:“你们是指我又从新从相繇天母那里得到了力量么?”
洪保看着他,不屑的一笑,说道:“不是么?你明明被那个回教老头打得像堆烂泥了的。”
孙恩再次笑着,说道:“呵呵,笑话。难道有力量不重新利用么?我们这些投靠相繇天母的人,均是冲着这没有穷竭的力量来的。因而失去了力量之后再次补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王景仁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把灵魂和良知给了妖魔鬼怪,就是为了这些虚无的力量,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哦,呵呵,那不是我要想的东西。我只知道这力量,会让我的心里感到踏实,会让我有能力去复仇,会让我完成以前没有完成的事情。”
“呵呵。”王景仁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东西。”
孙恩听到此处,眼睛里闪出一丝愤怒,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让我们剑下见高低吧。”
三人听到这里,立刻排开。倾盆大雨一直在下,淹没世上的一切希望,一切景象都在这一刻慢慢开始毁灭。人们抬起头,看着密布的乌云,祈祷着那一轮红日的重新出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伤心,背叛,杀戮,仇恨。当然包括这艘在海上暴雨中漂漂不停的小船。
雨一直下着,他可以洗净世界上所有的罪恶,也可以带走世上所有的希望。人和人的友情、爱情、亲情,在某些时候会变得特别的不确定,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时候。
看着孙恩,三人几乎同时出手。王景仁拔出通天剑,剑里带着久违了的龙吟之声,越过世上一切的烦忧,倾出自己全部的力气,一剑朝孙恩砍去。
黑远建之,圆月弯刀依然带着弧度,在手中熠熠生光,他和它的刀好似连为了一体,带着对命运的不确定,带着对厄运的诅咒,朝孙恩杀去。
一对闪耀着金光的武器,那是洪保的金锏。金锏在他的手上,仿佛更能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威猛。如果每个人都有着一种代表,那洪保就代表着破坏,代表着毁掉一切强大力量之后的重生。
三人行动一致,快步的冲向孙恩。
孙恩只是微微一笑,也许在他眼里,这三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对手。他的嘴角微微跷起,三道水柱同时飞出。
王景仁用手中的通天,把全身的力量运用到了这把剑上,宝剑的颜色由铁白迅速转换为火红,上面层层烟雾弥漫,那是雨滴在剑上的蒸发。此时的通天剑温度已不知道有多高了。
而黑远建之则是更利用自己天生的纵火术,让自己的圆月弯刀上燃起了火焰。他还细心的知道洪保现在不能使用火焰或是让金锏变成高温,立刻丢出一团火墙,保护在洪保的前方。
他们都知道,孙恩的水柱不是一般的厉害。也许躲避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躲避,只能让下招的交手更加被动。因而三人同时义无反顾的抵抗着水柱强大的压力,朝孙恩逼去。
巨大的水柱射在三人身上,让三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压力压着人不断的朝后退去,但人的心确实十分强大的。
的确,就像我曾经说过的一样,最强大的武器,是人的心。有了它的庇护,许多问题已经不再是个问题。
三人坚持着自己各自的坚持,爆发着自己最大的爆发,朝孙恩继续逼去。水柱慢慢退去,出现在孙恩眼前的并不是倒在地上苦苦呻吟的三个失败者,而是逼近他的三个大汉。他们的武器在阴雨之中依然是那么光鲜夺目。
孙恩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手脚。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交锋可以轻易制服的三人,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人的心,人的信念,可以有如此大的力量。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失去的信念的人。
孙恩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又使出水柱,可是早已来不及。三人就在拍马的瞬间便已赶到,没有先后,同时朝三个方向向他杀来。
孙恩吐了吐口水,看着三人,无奈之下大吼了一声。
三人的武器正在破空挥来,他们的武器连同他们自己,都裹在雨水之中,全身的湿润,却无法改变他们此刻豪气的斗志。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大海,这里根本无法逃避。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孙恩,擅于使用水,也更擅于把水变成冰。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孙恩一声咆哮,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王景仁、黑远建之、洪保三人,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冰冷,但就在还没有反应过了这件事情的缘由之时,他们就已被冻成的冰块。
蓝白色的冰棱,布满三个大汉的全身。他们被笼罩在冰棱中,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就像是一尊尊贵而易碎的石雕,如此逼真,却又如此陌生。
孙恩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对着三人咆哮道:“怎么样,三位?这次知道本尊的厉害了吧。不光是你们,就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休想朝这冰冻中逃出。
什么?你们想问为什么?这原因,就是你们看不起的,来自相繇天母的力量。
那个人生来之时,不想做个英雄,不愿意做个好人?
想我孙某人,原本也只想做个好人。但你们是否知道,我遇到的是什么世道?
晋朝!是晋朝!
什么是晋朝,今天我就慢慢给你们说说,再杀了你们也不迟。”
孙恩淋着大雨,转过身去,全然忘记了冰冻着的三人的微微抖动,打开了话匣子,朝过去回忆了起来。
“我本是吴地钱塘人,生来就是五斗米教的教徒。当时五斗米教的尊主,名叫杜子恭,我叔父孙泰,正是他的下属。杜子恭死后,我叔父接任了教主之位。本想好好接济世人,博一个乐善好施的千古好名声也就了事。可那时是什么时候?是晋朝!历史上最荒唐,百姓最苦的朝代。先前占着中原的时候,不知多少王爷轮番争权,杀得天下血雨腥风,国力亏虚。后来胡人就开始抢占中原了,这些对内玩阴谋权术之厉害的王爷,对待匈奴人、鲜卑人、羯人、羌人、氐人一点办法也没有。长安被攻破,皇帝被杀死。征东大将军司马睿在建康称帝,晋朝开始偏安在这么个小地方。
而当时北方是怎么样的?我告诉你们,是一片杀戮,无数汉人惨死!有人管么?没人管。淮河一带是南北的战略要冲地带,那里更是一片千里无人区。没人敢出现在哪里,只要在那里的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兵见了都杀。这就是当时是世道。
我叔父安分守己,乐善好施,子弟不断扩充,却遭到了官府的猜测,认为他要造反。给了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和妻子,儿女抓进了牢里,就要处死。后来教徒看不下去,在官府门前多次静坐,最后才把我叔父放了出来。而他的妻子,儿子则一直被关在了里面。
原本以为过了段时间可以放出来,可没想到这群没人性的东西,居然把他们杀了。我叔父悲痛欲绝,但是依然挺了过来。他知道不能再在这样的地方屈服下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叔父一直在等待着机会。
没过多久,大将军王恭造反了。我叔父看准了机会,以讨伐王恭为名起事。仗打得很顺利,王恭军不久便投降了。可司马家却不想放过帮助了他们的叔父。他们以答谢叔父为名,请叔父进宫受赏。当时天下大乱以除,叔父见无法起事,也就答应了下来,带着我的父亲,其他兄弟六人同去。但就在半路上,却被晋军诱杀。我逃入海岛,保得了性命。
我是孙家的最后血脉,你们说我又选择吗?在跟着我一起逃上海岛的兄弟面前,我有选择吗?我没有!这是我的命,那个乱世,它更本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孙恩越说越激动,脸色逐渐变红,脖子上的青筋慢慢鼓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变化。
是英雄造就了历史,还是历史造就了英雄?我倾向与后者。一个人,永远斗不过千千万万和你一样会呼吸会思考的人。我们弄以为自己玩弄着历史,蹂躏着历史。其实我们也有可能被历史玩弄在鼓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