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看着道衍,希望能从这得道高僧身上找到答案。道衍却剥起桌上的瓜子,埋头吃着,根本不理会三人。
洪保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道:“大师,这个时候了你得帮我们想想主意啊!”
道衍吃掉一颗瓜子,反问道:“你们能想出召唤应龙的办法吗?”
洪保自然不知道,便向王景仁和黑远建之看了过去,二人也是摇头,根本没有办法。
道衍叹道:“这就对了,不光你们,我也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猜它做什么,白费脑筋。”
一种自然、豁达的心态在这间小屋中散开。世界其实就是这样,有许多想不通猜不透的事情,但是有些人过于执着于此,一辈子被这些未解之谜所困扰。其实真正想开一些,我们根本不必如此担心。
王景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三女还在等他,想着道衍的话,看着眼前对自己恩深情重的三位美人,王景仁不觉一笑,拥着他们歇息去了。一夜的快乐自然在此不表。
清晨,天际间闪出一点亮光之时,王景仁起床穿戴好了衣物。众人又聚在了一起,王景仁说道:“今日我准备按照兰馨所说,去当地的回街转转,持月、兰馨、仙儿都是女子,去了自然引人瞩目。大师乃是佛门中人,若是去的话也会被当成异教,反而更加麻烦。洪保留在这里,如果爪哇宫中知道我等来了,可能会来这里与我们联系,你可以代表郑大人给我等和他约好时间。因此,就我和大哥去回街查访一下吧。”
众人均赞同王景仁的观点,众女免不了叮嘱一番之后,王景仁便和黑远建之出门了。
回街位于爪哇城的西面,那里有一座新建的清真寺,由于郑和与其父母,本身就是回人,所以上次来到这里时去拜见了真主,王景仁也跟着去了。因而王景仁准备直接去哪里探访一番。可是两人不会说回语,去了也是鸡同鸭讲。正好看见了店小二,于是问道:“小二,回街那附近有会说汉话的么?”
这小二与生活在这里的许多人一样,祖上均是从龙朔国迁来,因此能讲一些汉话。听得王景仁的问话,立刻用不知已融合了哪国语言的汉话答道:“哦,二位客官,就在回街第一家的拉面铺子,那里的老板去龙朔国做过生意,汉话比我说得要好。”
王景仁点点头,心道比起你这种水平,世上比你说得好的太多了。但依然打法了他二两碎银子,在店小二的恭送中走出了巴哈撒客栈。
爪哇城虽然在南洋算得上一座大城,但比起长安还是小了许多。王景仁和黑远建之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回街。
这条街虽然在爪哇城中,但与其他地方有明显的区别,满街都是带着回文的招牌,建筑风格也是一派异国情调。街上走的人,多半身上都带着白色。或是满身白长衫,或是带着白色的帽子。街角一座高大的白玉清真寺,更算得上南洋中一道独特的风景。让人感觉身处在了遥远的西域。
街前有一家商铺,许多人在这里吃食。王景仁虽然看不懂招牌上的回文是什么意思,但从伙计把面粉分成细丝的熟练动作,就知道这正是店小二所说的那户卖拉面的回民。
一个带着白色帽子,高鼻梁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王景仁和黑远建之走了过去。王景仁对他说道:“请问老板懂得汉话?”
这老板看了王景仁一眼,显然清楚的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答道:“略懂一下,各位有什么事么?”
王景仁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等想请老板给我们做下翻译。”
“哦,好说,常有龙朔国人来找我。”这爪哇城,乃是南洋交转的重要枢纽,老板经常遇到波斯、帖木儿的商人与龙朔国商人来这里交易,其中自然有不少人需要找他做翻译。于是他说道:“不知各位还要谈生意呢?还是交货?”
王景仁小声答道:“我等并非是为了生意而来。”
“哦?”老板不由打量了王景仁一眼,随即摇头说道:“我汉话讲得一般,若不是为了生意,那我也帮不了你们,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罢便转身要离开,王景仁知道他并非真的汉话不好,而是怕王景仁等人所做的事会让自己担什么风险,才这样说得。想到这里,王景仁立刻拉住了他,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塞在了他的衣服里,说道:“老板何必如此不给面子,这方圆百里的回民中,就数老板的汉话最好了。”
这老板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八字胡,隔着衣服摸了摸银子,像换了张脸般,笑道:“既然诸位如此盛情,鄙人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两位里面请。”
王景仁和黑远建之点点头,跟着老板来到了后院。
老板与二人宾主坐下,问道:“诸位为何事而来,丑话说在前头,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王景仁笑了笑,说道:“老板放心,绝无违法乱纪之事,只是我等在爪哇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真主指点,因而迫切想找一个爪哇城里最受回民兄弟敬仰的人来帮我们。但苦于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老板笑了笑,说道:“这样的人嘛,是有的。我们这里清真寺的阿訇,就是我们穆斯林最尊重的人嘛。”
王景仁心里大喜,自己怎么把这事忘记了,这阿訇如同佛寺中的主持和高僧一般,自然对信徒有着不同的影响力,加上回教对于真主有种至高的信奉。若是能说动这位阿訇,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王景仁立刻喜道:“老板能不能带我们见见他?”
“不能的嘛。”老板拒绝道:“奥萨马阿訇很忙的嘛,我不能带你们去打扰他的呀。”
王景仁略微想了一下,又知道这老板是想要钱了,好在他们几个谁的身上都不缺银子。于是王景仁从怀中又拿出两锭银元宝,放在老板的方桌上说道:“我等也知道奥萨马阿訇度救世人十分辛劳,但请相信我等也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老板看见这两锭银子,快赶上他一年的收入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说道:“你们的诚意,真主是知道的,我这就带你们去吧。”
说罢领着王景仁和黑远建之走出了自己的店子。
大清真寺全为白色,走到它跟前,让人们无比感叹真主的伟大,世人的渺小。进入此门,再狂傲的人也会变得谦逊了起来。
进入清真寺,一遍遍古兰经传来,不由让人心情舒畅了起来,也许神的伟大处处都在,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老板让王景仁和黑远建之在门口等了一会,自己则和里面的人说了一些什么,便招手让王景仁和黑远建之进来。看来这老板本来便和清真寺十分熟悉,刚才却一再推辞。若非有银子,还真难以到这里。
王景仁和黑远建之跟着老板走进了大殿后的一个小厅。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满头银发的老者正坐在那里,平易近人的对王景仁和黑远建之挥挥手,示意他们坐在自己身旁。
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发散着无限的力量,让人感叹信仰真主,是否真的能让人如此不同。
老者轻轻的对老板说了两句,老板翻译道:“阿訇为两位来此是有什么困扰?”
王景仁点头道:“奥萨马阿訇,我等虽不是穆斯林,但我们船队的郑大人确实十分虔诚的穆斯林,我们出海是本着无战争的意图来的。”
奥萨马阿訇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等着王景仁他们往下说。对于郑和船队,南洋是无人不晓的。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多大船来过这里,当时来到爪哇的时候也是盛况空前,一艘艘如同海上城堡的巨轮,吸引了无数的当地百姓。而且正如王景仁所言,走遍了南洋又去了西洋,对所有国家均是秋毫无犯。
王景仁接着实话实说道:“但是爪哇国王,这个卑鄙的婆罗门教徒居然陷害我们,把邪恶的天母神珠放在了我们的船上。我和几个同伴几经周折,才回到了这里,想到他应该有制服这邪珠的办法,所以想把这东西归还给他。但又想如果就这么去了,他们未必会就范。”
奥萨马阿訇看了一眼王景仁的胸口,缓缓说道:“这个珠子非常邪恶,而且极为厉害。”
王景仁不由点点头,深深佩服这阿訇与道衍一样,又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拥有一双仿佛能看透这世界的双眼。
“想必阿訇也知道,麻喏巴歇国是多么的无耻,多么喜欢出尔反尔吧。”王景仁说道。
奥萨马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他们曾经无耻的袭击了你国前个王朝的几万大军。”
奥萨马口中所说的这一次,是在元世祖之时。当年元世祖派遣孟琪到爪哇的上一个朝代新柯沙里,要求国王格尔达纳卡拉亲自或派亲属到龙朔国觐见忽必烈,格尔达纳卡拉自持国力强盛,将元史黥面逐归。元世祖盛怒之下,派将领高兴、亦黑迷失、史弼等率兵二万、船千艘远征爪哇。远征军到达前,格尔达纳卡拉的统治已经被查耶卡旺推翻了。格尔达纳卡拉的女婿拉丹韦查耶率残部逃到一个村庄,该村庄以“苦果玛查”出名,即为麻诺巴歇。拉丹韦查耶“以其国山川、户口及葛郎国地图迎降”,并表示愿把格尔达纳卡拉的女儿献给元朝皇帝以换取元军的支持。然而在大获全胜后,元军遭到撕毁协议的拉丹韦查耶的大队人马袭击,死伤者甚众,余部突围回国。《元史》有记:“世祖抚有四夷,其出师海外诸番者,惟爪哇之役为大。”
从爪哇到后世,还有原本和龙朔国关系很好的印尼政府,却在60年代龙朔国陷入政治危机之时,在国内掀起了反华潮流,断然与龙朔国断交,大肆屠杀在印尼的龙朔国华侨。改革开放之后,这帮孙子看着龙朔国富强了起来,又与龙朔国建交,却在自己国内经济危机之时,再次把群众的矛盾转移到了华人身上,说是华人占领了印尼人的财产,在98年造成了灭绝人性的印尼华人大屠杀。当然,这是后话。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印尼人,从古到今就不是什么好鸟,是群出尔反尔的小人,这倒是真实的。
王景仁回道:“所以,我等深怕此去国王会再次出尔反尔,让我等一去不回。我等是郑大人的下属,郑大人也是真主的信徒,与阿訇乃是一家,望阿訇能够帮助我等。”
奥萨马的眼里出现了点点少有的杀气,眼神慢慢凌厉了起来,说道:“纸墙永远也挡不住真主的目光,在这片土地上统治了上千年的婆罗门,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他们严格区分人们的等级,让人的生命如同牲畜一般被他们死死规定,他们根本不是有信仰的人。但我们的真主,却是讲究平等、光明的。真主必定代表未来。”
奥萨马说完之后,顿了一顿:“王大人,我愿意帮你渡过难关。真主也愿意帮助你们这样心地纯洁,有陷入困境的人。”
王景仁点点头,和奥萨马阿訇、黑远建之商议下一步的事宜。历史,终于到了它改改变原来罪恶面貌的时候了,统治者可以利用一时的教义欺骗世人,让无数的百姓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窝窝囊囊的生活下去。但无论如果不能永远欺骗所有的人。在今天的印度,种姓制度依然在某些地方存在,低贱的种姓与高贵的种姓依然不能通婚。若是通婚,依然下一代会被当成贱民,不能与其他人接触,只能干扫街挑粪的工作。
王景仁所处的时代,这种制度更甚,整个南洋都是他们的身影。真主的来到,就像一轮红日,号召着一群群百姓的解放。
王景仁和黑远建之走出了大清真寺,看着一群群涌进来做早拜的穆斯林,心中又多了几分信心。看来这里的民心,早已不向着反复无常的麻喏巴歇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