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你去哪啊?”薛爸爸问。
“薛啊,现在几点了?”龙强反问道。
“不到四点。”薛爸爸看了看手表。
“孩子他们几点放学?”龙强一时忙得都忘了时间了。
“他们四点半放学,正好,咱们一起去吧。”说完别驱车向学校驶去。
派出所里,佟警官在分析王氏兄妹的去向。这件案子可谓是他有生以来接过的第一件如此令人发指的。他从没想过: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丁点儿钱,把亲爹逼上了绝路,居然可以这么不孝顺,父亲就这么服毒,难道他们一点点的良知都没有吗?佟警官皱着眉头,起身顺手拿起杯子,沏了点儿茶水,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拿着茶杯,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在了窗台上,长叹了一口气儿。
龙、薛二人来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薛爸爸从车上拿来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两支,递给龙强一支说:“强哥,抽根儿烟等会吧。”
“薛啊,你抽吧。”龙强谢绝道。
“怎么,强哥,你也抽一根吧,这烟还不错。”
“不了,不了,我戒烟了。”
“哦?怎么戒了呢?”
“没什么,只是不想抽了,你抽吧。”龙强没说出其中的原因,再三谢绝道。
“好吧。”薛爸爸又看了看表,一看还没到四点,于是说,“强哥,这还没到四点,咱俩溜达溜达吧。”
“好。”
两个人顺着学校的围栏向西走去,走着走着,来到校园的西侧,发现那里有个摊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走近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算卦的摊位。这位算卦大师,穿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大师也40多岁,还不及薛爸爸岁数大呢,梳着发髻,于头顶盘绕成髻,髻成椎状;还留着山羊长髯,时不时地还捋一捋;穿着一身白色粗布薄唐衫,颇有点大师的风范啊。
据大师说:他什么都算,什么都能算,算得还很准呢。见龙、薛二人离近,大师便大声吆喝起来:“哎,看一看啦!相手相面相人生,算天算地算万物啦!”嗓音还挺洪亮的。他的摊位真是五花八门的,有:太极八卦、签子签筒、人体穴位经络图、一面破铜镜还有一本东拉西扯的医书。薛爸爸本能的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唯有龙强处于好奇,再加上想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找到王氏兄妹,也就径直走到大师跟前说:“老先生,你这能算什么卦啊?”
“你想算什么?”大师问。
“我想让你帮我算出两个人的去向。”龙强回应道。
“强哥,你怎么还信这玩意儿,这一看就是唬人的。”薛爸爸拽了拽龙强的衣服,示意:不让龙强过去。
“算算看吧,兴许还真能算出来呢!”龙强满是欣喜的。
“你可以的。”薛爸爸竖起大拇指,脸上异样的表情。
“你这厮,那脸就像那个窝瓜似的。”龙强瞅着薛爸爸说。
“窝瓜?那也行啊,还可以炒一盘呢。”薛爸爸耸耸鼻子。。
“那好啊。要不,我再给你弄点二锅头?有酒有菜的。”
“嗯,不错,好想法。”薛爸爸这厮再一次伸出了大拇指,貌似在说龙强很有想法。这大师被弄得一头雾水,心想:好么,我在这算卦,你俩倒好,扯了半天居然能扯到吃上,也太不把我这个大师放在眼里了,便插话道:“哎,二位大哥,你们等会儿再吃呗。”
“叫谁大哥啊,瞧你一脸褶子吧。”薛爸爸点了支烟。
“先生,别理他。你别看他穿得溜光水滑的,就会贫嘴。”龙强替大师辩解道。
“那好,你算吧。”薛爸爸无语,只顾着抽烟。
“先生,快开始吧。”龙强催到。
“好好,开始。”大师对着龙强说,“大哥,你把左手伸出来。”
“给,算吧。”
“我先给你看看手相。”大师很是沉稳。
“拜托,大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顾客啊。”薛爸爸插话道。
“怎么了,大哥?”大师不解。
“你就让我们这么站着听你吹?”薛爸爸更加质疑这个大师。
“噢,噢,对……对,二位大哥,请坐,请坐,抱歉,抱歉!”大师傻笑着好不意思地回道。
“敬业点儿,行不?”薛爸爸说完头转向另一边。
“薛啊,别闹了,你看,你把先生给弄得都紧张了啊。”龙强依然替大师辩解道。
“这大哥说得对,是我招呼不周。”大师继续傻笑。然后,就拿起他那面破铜镜,在龙强脸上招来照去,晃得龙强眼睛都酸了,还时不时的照到了薛爸爸的脸上。薛爸爸沉不住气了说:“大哥,你拿那破玩意儿瞎照啥呢,你是想看看我俩谁是六耳猕猴,还是怎么着啊!”
“你是大哥,你是大哥。”听到薛爸爸的话,大师迅速把铜镜扣到了地上。
“先生,你有纸没?”龙强揉着酸痛的眼睛。
“大哥,怎么了?”大师疑惑。
“哎呀妈呀,眼睛都晃酸了,你瞅瞅这眼泪,就跟开闸了似的啊。”龙强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薛爸爸一旁偷着乐,心想:该,叫你不听我的劝。
“对……对不……不起,大哥!”大师急忙道歉。然后,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找来找去,翻来翻去,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挎包翻了个底儿朝天,半天才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团被团得不像样的卫生纸团。“那什么,大哥,就这点儿了,不好意思啊,你就将就着用吧。”大师猥琐地抠了抠鼻子。
“得,得,得,用我的吧,瞧你这费劲劲儿的!”薛爸爸更是无语了,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儿白净的手帕递给了龙强。“我说,强哥。什么事儿啊,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薛爸爸调侃道。边说边接过龙强用完的手帕。
“我哭的是啊,有人会有粉条儿吃的。”龙强捂着嘴。
“哎!呀!这什么玩意儿啊!”薛爸爸刚想把手牌塞进兜里,这才发现手上全是大鼻涕,恶心得他直接把手帕甩到了地上,找好贴在了大师的破铜镜上。
“哈哈,咋样,粉条儿好吃不。”龙强不坏好意地笑着。
“你这家伙,跟我玩儿阴的。”薛爸爸又竖起大拇指在龙强面前比划,随之站起身来。
“还得瑟不了,哈哈。”龙强笑得开了花。
“哎,哥们,你那团卫生纸给我用呗,我擦擦手。”薛爸爸指着大师手里的纸悲催地说。
“噢,噢,给。”大师被这两个家伙搞蒙了,说,“二位大哥,这卦还算吗?”大师欲哭无泪啊,心想:我这刚上班几天啊,就有来砸场子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你们算吧,我这有头有脸的人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薛爸爸手揣到裤兜里又说,“强哥,你在这算吧,我去看看小影和婷婷她俩。”
“去吧。”龙强回应道。薛爸爸便向校门口走去。
“先生,他走了,咱俩好好算吧。”龙强说道。
“好好!”大师就开始算了。又是给龙强看手相,又是相面,在龙强手上和脸上来回打量,看得龙强心里直发毛。龙强低头看着摊位上的这些道具,有看到了那面破铜镜被沾满鼻涕的手帕盖着,没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大师实在是无奈地说:“大哥,他都走了,你就别笑了,好吗!”
“好,好,你算,你算吧。”
“大哥,你看你这面相,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的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大师说的尽是阿谀奉承的话。
“是吗?”龙强很是高兴,即使大师的话有些云雾缭绕的。
“是啊。再看你这手相,生命、爱情线都很长,又那么顺。只是事业嘛,需要在努力。”大师油嘴滑舌地说着。其实,大师一见到龙强就看出他是个农民了。
“那我需要怎么努力啊?”龙强问。
“大哥,你是农民吧?”大师问。
“是啊。”龙强信以为真地觉得大师很厉害呢。
“你需要再吃些苦,多开点儿地就行了。”大师继续说。“你的妻子非常贤惠,所以一定要珍惜。”
“好,听你的,先生。”然后龙强就被大师夸得云里雾里的。龙强正要起身走,心里还美滋滋的呢。这时,薛爸爸领着小影和婷婷从校门口那边过来了,薛爸爸大老远的就问:“强哥,咋样了啊?”
“嗯,不错,这大师真不赖,一算一个准儿啊!”龙强居然还在美。
“哪儿跟哪啊,我是问,他算没算出那两个人。”薛爸爸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噢,噢,噢!”龙强这才恍然大悟,美了半天,这“正事儿”还没干呢。
“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呢?”小影问。
“对呀,你们干什么呢?”薛婷婷也跟着一起问。
“没事儿,孩子,我们在算算明年的收成怎么样。”龙强立马反应过来,不能让小影知道关于老王的事儿。龙强给薛爸爸使了个眼色。
“来,小影婷婷,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去,别打搅他们,要不就不准了。”薛爸爸心领神会,领着两个孩子到学校对过的杂货店买东西去了。
“先生,你给算算,那两个人躲哪去了。”龙强看三人走远便跟大师说。
“好,我给你算算啊。”他又开始装模作样了,拿起签筒不断地在那晃啊甩啊的,掉出来一支签子,签子上也没写“乾、兑、离”什么的;也没有数字、符号之类的东西,只有几道抓痕。他捡起签子甚是仔细地看,没完没了地捋着胡须。然后就把一张天子放过撕成的纸条跑到空中,纸条随风而动,落到了地上,于是就说:“大哥,你看,这符向那边飘了,你就往那个方向找,再看这支签子,有两道抓痕,说明不出两个礼拜就能找到。”
“是吗,果然是大师啊,太厉害了!”龙强赞不绝口。
“你就找去吧。”大师还是稳如泰山。
“好,那就谢谢你啦,先生!”龙强还客气地上前跟大师握手。握完刚要偶,被大师叫住了。
“大哥,这个……好歹给你算了两卦,这卦费……”大师的欲擒故纵之计着实有效。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龙强便开始掏兜,“先生,多少钱?”
“不用多,就10元。”
“我这不够啊。”龙强掏了半天,掏出了六块钱,“那什么,先生,这六块你先拿着,那些等会儿他回来给你补上。”
“好的。”大师接过钱顺手揣到了兜里。
两个人就坐着等薛爸爸。这时,一辆警车打南边过来,还鸣着警笛。这大师突然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卷起摊子撒腿就跑啊。破铜镜还掉地上了,捡都不捡,东跌西撞地落荒而逃了,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跑的还快呢!
龙强这可傻眼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强哥,强哥,你咋还站那不动了?”薛爸爸又是大老远问。
“跑了。”龙强悲催地回答。
“谁跑了,你不在算卦吗?”
“算卦的那个家伙跑了!”龙强十分懊恼。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薛爸爸的口音里有点讽刺的意思。
“唉……我怎么就相信了呢。”龙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骗了你多少钱?”
“六块钱,全给他了。”
“算了,不多,别往心里去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吧。”薛爸爸胳膊搭过这位老哥的肩,劝道。
“爸爸,你们在干什么呢?”小影再问。
“就是啊,莫名其妙的。”婷婷更是不解。
“好了,好了,没你们事儿,吃你们的好吃的。回家吧,正好坐我的车吧。”薛爸爸说完领着两个孩子向车那儿走去。
“嗯,唉……”龙强叹了口气,一脚将那面破铜镜踢飞了,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