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陌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伸手打了个呵欠，按在电脑上的手微微一动，之前翻出来的视频报道立刻就开始自动播放了，不大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客厅里却显得十分突兀。沈渊陌睡意被吓跑了一大半，赶紧将视频暂停好，这才松了口气。
找这篇报道花了他不少时间，毕竟洛千歌死亡的事情也仅仅只是A市一件正常的意外案件而已，更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当时有关的报道和新闻也难以寻找。不过好在是，那时候也有一个小型的报社对洛千歌的死亡提出了疑问，虽说关注的人数极少，但现在却成了沈渊陌至关重要的考证之一，他将音量调小，一边听着报道一边用笔在笔记本上做记录，那上面密密麻麻，已经列出了长达三十多条的疑点。
半个小时后，沈渊陌总算是将视频整理完了，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准备将东西收拾好去淋浴，忽然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哽咽声。
沈渊陌也是不信鬼的人，可这个时候却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静下心来听，发现那声音似乎来自楼梯那边，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林絮儿？”看到坐在楼梯上的人时，沈渊陌简直是又气又好笑：“你大半夜地在这里装什么女鬼？”
因为客厅的报道还在播放，所以洛千歌压根就没有想到沈渊陌居然会发现她，她赶紧低下头去，试图将满脸的泪水用手抹干。
沈渊陌这才发现她似乎有点不对劲，伸手将她从楼梯上拉起来，有些惊讶地问：“你在哭吗？！”
“…我没有！”洛千歌红着一双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还要嘴硬地反驳。
沈渊陌的眼睛雪亮的，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将她从楼梯拉到客厅里坐着，然后将桌在上的东西全部放到一边去，郑重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千歌吸了吸鼻子：“大概一个小时前…”
“那你也都听到了我在查什么？”沈渊陌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也不打算在她面前再躲躲藏藏了。
“嗯…”洛千歌鼻子一酸，眼泪不听话地又开始往下落，她用手胡乱地抹去，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无数的话堵在心口，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那你哭什么？”沈渊陌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尖锐，一个惊人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他紧紧盯着洛千歌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洛千歌低着头，有些紧张地避开沈渊陌的眼光：“我只是…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是吗？”沈渊陌步步紧逼，显然那是已经看出了什么：“你认识洛千歌吗？那次我在墓地里遇见给她送满天星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洛千歌心底一惊，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么多的马脚，立刻强笑了一下，荒唐道：“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当然也更不可能去墓地看她了，是你想多了。”
真的只是他想多了吗？沈渊陌眸子里的墨色越来越深，从始至终他都觉得林絮儿的行为和处事透着怪异。刚开始，他以为她只是想要借着凌子潇混进金都，可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林絮儿似乎明里暗里地都在对付凌子潇，每一次自己怀疑凌子潇，几乎都是在她的暗示下开始的。
既然她和凌子潇非亲非故，那么是为什么，她要一直这样针对凌子潇呢？凌子潇这个人处事圆滑，从来不会得罪任何人，林絮儿单独针对他，自然也不会是商业对手。那么，是私人恩怨了？
假设去目的看望洛千歌的真的是她，那么她针对凌子潇的原因几乎可以水落石出了。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凌子潇是坏人还是好人？”沈渊陌决定从最重要的问题开始入手。
洛千歌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沈渊陌果然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事到如今，她只能努力将他的思想掰偏了，于是她气愤填膺道：“他和傅倾城是对手，当然是坏人。”
果不其然，沈渊陌立刻皱起眉来：“这不关傅倾城的事情！”
“怎么不关他的事情了？”洛千歌见沈渊陌已经中计，接着往下牵引：“我无法相信傅倾城和洛千歌的死有关系，既然有人爆出了这个照片，那起码说明了这个人也是知道事情真实情况的，你在这里查这么久，还不如直接去报社找出爆照片的人！”
“你什么意思？”沈渊陌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从林絮儿的嘴里说出来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不无怀疑问：“你不会是想要我去替傅倾城查明真相吧？”
“你！”洛千歌顿时觉得头疼，他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刻警戒起来了，她这是在提醒他好吗！算了算了，既然这样，她就只能放手让他去做了：“我有证据证明凌子潇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渊陌眼神一紧：“什么证据？”
“你还记得那天我去金都面试被你揪出来的事情吗？”洛千歌决定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全部讲出来，当然，也一定要让沈渊陌误解她的出发点：“其实在那之前，我还去过凌子潇的办公室，听到了他和白蕊儿的谈话！”
“他们说了什么？”沈渊陌只觉得事情的真相昭然若揭，有些激动地伸手抓住了洛千歌的手腕。
洛千歌咬咬牙：“我那个时候在用录音笔录音，但是却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我情急之下…”她观察了一下沈渊陌的脸色，咳了一声：“躲道你的办公室去了…”
“躲到我的办公室去了？”沈渊陌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刚好去出差了不在办公室。
“嗯，这就是我为什么后来没有找到录音笔的原因，”洛千歌又想起那天沈渊陌怀疑自己的眼神，叹了口气：“我好像把录音笔拉在你办公室的沙发下面了，如果你能找了的话，自然也知道凌子潇和白蕊儿在计划着什么。”
“所以…”沈渊陌忽然有些歉意：“所以你那天才会这么激动，抱歉，我当时没有相信你。”
“没事的，其实我现在想一下，要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相信的。”洛千歌知道沈渊陌一直都在默默查自己的事情，轻声地安慰他。
“原来你早就知道凌子潇的为人，所以才会一直假装接近他，可是我却…”沈渊陌越想越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却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你别多想了。”洛千歌打断他，故作不介意地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天激怒了我，我可能也会一直隐瞒下去的，而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快点查出洛千歌死亡的真相，好让傅倾城洗清嫌疑。”
沈渊陌一怔，思绪立刻就被拉偏了，皱眉问：“你和傅倾城到底什么关系？至于要这样为他寻找真相吗？”
“我也不知道…”想起傅倾城，洛千歌忽然觉得难以抑制地难过：“他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其实我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记得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沈渊陌怔然地看她：“你的意思是说，你…失忆了吗？”
那就难怪，难怪她见到傅倾城的时候一脸茫然的模样，难怪她一跃就成了策划团的代表，这一切，原来是因为他们早就相遇相识了。意识到这些，沈渊陌骤然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洛千歌轻轻叹口气，苦笑道：“我真的不敢相信对我那么好的傅倾城会狠心去害别人，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我却说服不了我自己去相信他…”
“傅倾城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沈渊陌忽然出声打断她，沉声问。
洛千歌看着他坚毅的脸庞，犹豫了一会，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嗯，很重要，即使不记得，他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查出洛千歌死亡的真相！”
沈渊陌深深地看她，许久，他点了点，淡淡道：“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漠然问：“很晚了，你不回房去睡觉吗？”
洛千歌知道自己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分，看他这般神情，也只得忍下歉意，道：“嗯，你也早点睡，我先上去了。”
说罢，她站起身，拿起一旁已经熄灭的蜡烛，转身往楼梯那边走去。
“等一下。”沈渊陌出声喊住她，然后几步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蜡烛，冷声道：“楼上有些暗，我送你上去。”
果然还是这样别扭的性格呢，洛千歌半是好笑半是感动地看着他走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二楼靠海的窗没有关，白色的窗纱随着风在尽头轻轻飘动，沈渊陌将她送到门前，然后转身去关那边的窗。
洛千歌并没有进门，端着蜡烛站在门口看他，窗外的天和海连成一线，沈渊陌高大的身影站在其中，他关好窗，回头看她还在原地，不由皱眉：“怎么还不进去？”
“嗯…”洛千歌看着他走近，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晚安。”
她说完，微微低了低头，转身进房去了。沈渊陌怔怔地站在她的门口，许久，他看着关上的门，眼里染上一丝柔情。
“嗯，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