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才渐渐放晴。这场雨,冲走了桐城百姓积压多日的悲伤,迎来了新的希望。
一匹黑鬣黑尾的高大威武的骝马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拉着四周被精致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里面坐着何人,最后消失在往城郊的方向。
里面的人正是容谨和林长乐,外面车架上坐着驾车的修儒和夏儿。马车内林长乐坐立不安,只觉车内气氛别扭。
“停车,在此处休息下。”只见容谨挑开窗纱,看向窗外的风景,即开口对车外的修儒道,然后转头对身边一脸不自在的林长乐说:“下去走走。”
林长乐闻言,求之不得,赶紧下马车,“呼,终于能透个气了。”
随后容谨也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已经在河边的林长乐,正和丫鬟夏儿玩闹,随即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叹道: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现在估计还别扭着了。
容谨移步走到林长乐身边,把一早让下人准备的糕点递给了长乐,“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到镇上饭馆上吃。”
“嗯,好。”林长乐在府上和容谨呆了好几天,已经习惯一日三餐听从容谨的安排,而且顿顿都有自己爱吃的,所以后来林长乐也越来越心安理得接受了,只要两人不独处,林长乐觉得容谨对自己真的很好,纡尊降贵事事细心地为自己安排。
但是他和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帝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的,花了三天两夜才到了青阳镇的林府。
一进府,林长乐见过将军爹和娘,就带着丫鬟夏儿到了韵竹阁去梳洗。
这边容谨则和林大将军到了书房,林大将军刚请礼落座,便听到容谨开口:“谢林大将军派援兵支援,桐城方得以成功剿匪。”
”哪里,这是微臣应当做的。”
”本王有一事,还想请林大将军能够答应。”林定国闻言抬头看向容谨,见容谨神色一改往日淡然清冷模样,一脸郑重,不由心里微微一凛。
”请王爷尽管说就是。”
……
听完容谨的话,林大将军脸色可谓是五彩纷呈,一会儿神色肃穆,一会儿敛眉沉思,一会儿呆滞纳闷。容谨也不急,说完就坐在那里,双目认真看着林大将军。
窗外清风逐月,竹林微拂,静谧清幽;屋内案香缭绕,灯烛摇曳,两杯清茶,气氛却诡异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林大将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握拳状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微哑地开口道:“王爷可是认真?”
“容谨以天立誓,断不会令千金受委屈,并承诺此生唯有她一人。”
林大将军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容谨,听到他对自己自称容谨,而且许诺不让女儿受委屈。说实话,林定国并不想让女儿嫁给皇家子弟,尤其在皇上还未属意太子的情况下,可是林定国对于容谨突然来访说早在几年前就属意女儿,并只认定女儿这种情况,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林大将军现在还处于惊讶中,看样子容谨是认真的不似作假,但是这说大了关乎朝廷的走向,皇帝能允许吗?
容谨似乎看出林大将军面有犹疑,“容谨对于朝廷之事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但是也不会任人摆布。”
容谨这句话说明他可能也筹谋多年,但是近几年硬是没让人瞧出来,那容谨也是一个隐藏颇深的人,以后鹿死谁手真的还说不定呢?
“待下官和内人商议一番,还有问问小女,下官只希望女儿过得好就好。”
“应该的。”
这边韵竹阁里,林夫人正坐在林长乐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刚吩咐的补气血养颜的阿胶汤。林夫人未出阁前也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她的美是江南女子的婉约端庄,后来嫁给林大将军,估计是林大将军武学世家背景的影响下,性子也就变得比出阁前更胆大些,再加上林长乐又随了林大将军,平时做派落落大方,林夫人做派也就渐渐被同化了。虽三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宜,现在看起来就像二十多的人,皮肤细嫩白皙。女儿这一次出去那么多天,为娘的就担心了多少天,这时看着好好的回来了,也忘了前些日子的急火扰心,虽三王爷遣亲信告知,但是没见着人总归放不下心。
看着林长乐喝完一小盅的阿胶汤,林夫人才满意地笑了笑,道:“女孩子家的,不可再到处乱跑了,再过一年及笈,都可谈婚论嫁了,再这样,没人上门求亲,看你怎么办?”
林长乐不知怎的,听到谈婚论嫁,突然想起了清风冠玉的容谨,为救自己不惜受伤的容谨,用烂借口留下自己的容谨,还有细心妥帖照顾自己的容谨,每次林长乐不经意抬头望向容谨,都能发现他眼角含笑,宠溺地看着自己。
林长乐脸红了起来,林夫人一瞧,自己也是过来人,这娇羞的作态,心里咯噔,不会是……压下心底的吃惊,赶紧问道:“长乐,你告诉娘,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长乐听完,更是脸红得低下了头。
这时林夫人电光火石间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不会是三王爷吧?”起先还疑惑长乐没受什么伤,按理说会和副将一起回青阳城,结果容谨派亲信来说长乐暂住在桐城王爷府邸,而且这次容谨亲自带长乐回来。
林夫人目光切切地望向长乐,伸出手紧握住长乐白皙修长的双手:“长乐,娘…猜对了是吗?”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看着林长乐难得娇羞的小姑娘心性,这下心里更加确定了。
虽说女儿有喜欢的人,她和林将军并不是迂腐陈旧的人,只要对方是清白人家,品行可信之人她们都是乐见其成的。可现在对象是当今皇上的三儿子,那得做另一番考虑了。
林夫人知道女儿一贯自有主张,不想说的再问也没用,定是探不出其他的了,三王爷和丈夫在书房议事,晚上再问问丈夫看看。随后嘱咐丫鬟夏儿和秋儿、冬儿照顾好小姐,早点伺候休息,自己则带着随身伺候的嬷嬷和丫鬟回自己住的的清秋院了。
沿着抄手走廊通往清秋院中的一条铺满小鹅卵石的甬道,跨过两旁栽着桂花树的圆拱门,刚进院子抬头便看见一身常服的林定国已经坐在了圆桌前,若有所思地喝着茶。
“老爷,今儿这么早。”林夫人在嬷嬷的伺候下在一侧的偏间里换上简便的常服,走近房间看着林定国还一副若有所思状,丝毫没注意到旁人,茶杯已经空了许久也没再续上,便开口说道。
林定国听到声响,才回过神来:“你来啦,乐儿休息了吗?”
“嗯,我刚已经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了,你放心吧。”
“今天三王爷和我说了一件事,关于乐儿的。”林定国想起下午书房的事,眉头紧锁道,“他今天和我说他很早就心悦乐儿,一直在等她及笈。”
“今天我也从乐儿那边猜了个大半,看样子乐儿也是有几分意思的。”
“乐儿也知道?”林定国没想到女儿也知道三王爷的心思,但此刻静下心来一想,两个人这几日都在一起,也就不奇怪了,但是林定国不同于夫人,他的心里一直有种心酸和不爽的感觉复杂交织着,从小小心呵护捧到大的女儿,好像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咱们乐儿也不输其他大家闺秀,倒也不算高攀了三皇子。就是如今老爷手握边防重兵,皇上会答应两人联姻吗?”
听到夫人说起这事,林定国想起容谨郑重告诉自己的一句话:“喜欢长乐,不是因为林府的兵权,仅仅是容谨心悦长乐,爱慕已久,想事先求得林大将军和林夫人的同意在长乐及笈之后下聘。日后朝廷风向不管如何,容谨自有把握护她安稳,一生无忧。此事长乐并不知情,还请大将军暂替本王保密。”
林大将军把容谨说的话转达给了林夫人,林夫人一听也呆愣住了,听起来,三皇子对自家女儿不像是假的,为了求娶,自降身份亲自登门拜访,多少人盯着老爷手上的兵权,纷纷来巴结讨好地不在少数,也很多世家子弟明里暗里说媒,都被林夫人和京城里的老夫人以年纪太小为由推拒掉。第一次有人明言不为兵权,不为利益,倒是品行上佳,诚意十足,可两人身份摆在那里,皇上能同意吗?
林定国自然知道夫人此时的疑虑,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夫人的肩膀,“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过一年多乐儿才及笈,先看下三王爷如何行事再说。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