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林长乐才慢慢恢复过来,偷偷暼眼打量着坐在身边闭目养神的容谨,手臂做了简单的包扎,但伤口太深,纱布此时微微渗出了血,一贯冷毅似涂脂的唇因失血过多有点发白,试探性地开口道:“王爷,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半响也不见容谨有回答的意思,林长乐也不在意,她现在最关心他的手臂,毕竟是为了救她,不回答就不回答吧,反正他小时候就是这种冷冰冰的性格。
林长乐自觉无趣,正要用没受伤的手背撩开马车上的帘子时,一旁的容谨微睁开曜石般幽深的凤目,声音又变为一贯的孤冷:“嗯。”
林长乐显然惊讶他居然开口应她:”你为什么救我?”
小时候她被选为清河公主伴读,有时候会和公主偷跑到上房玩,他都是静静坐在自己位子上,很少和王公子弟或者其他皇子交谈玩耍。倒是和自己能说上几句话,但是论交情也没有到让堂堂皇家三皇子舍身救命的程度吧,这点自知之明,林长乐还是有的。
“你…真的不知道?”容谨眉微挑,侧身低头,与她平视,林长乐望着他的眼睛,深邃得如同星辰大海,让人不觉沉溺其中。
容谨看着林长乐一副懵了,呆呆看着的模样,算了,他怎么能奢望她能知道自己的心意,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只要知道她平安快乐的生活着,自己就满足了。现在跟她表明心意只会让她身处险境,自己又如何舍得。
林长乐怔愣之际,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青阳城容谨暂住的府邸大门前,容谨已经下了马车,转身往马车内的林长乐伸出没受伤的手,林长乐看着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才回神过来,就着容谨的手下了车,“谢过王爷。”
早在他们回府前,御医就候着,一见容谨进府,赶忙提着药箱子见过礼后,着手准备察看伤势,被容谨摆手制止:“先帮那位“公子”看,手掌磕到石子有点渗血。”
“这…”御医犹豫踌躇,明眼人都知道三皇子伤势更加严重些,那个“公子”不过磕破皮而已,看了一眼容谨冷峻如冰的神色,也不敢多想,赶紧低头躬礼道,“是。”林长乐看到容谨这么做更懵了,他到底什么意思,自己不过磕破皮而已,回去让夏儿涂点药就好了,林长乐越想越不知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任由医术精湛的御医处理她这小小的伤口。
等处理好容谨伤口之后,御医恭敬道:“幸好没伤其筋骨,三皇子切记近几日伤口不可沾水,让其结痂,过些日子再涂上微臣特制的祛疤膏,伤口必能恢复。”
“有劳太医了。”容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
“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下去吧。”
太医退下后,修儒也极有眼色的悄无声息退下守在门外,书房里剩下一脸淡然闲适的容谨和局促不安的林长乐。林长乐觉得这种气氛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抓狂,憋不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着容谨说道:“王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容谨开口就朝门外走,活像后面有鬼似的,对林长乐来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这让她有点不安和慌乱。
“且慢,本王为救你,伤了手臂,你就这样走了?”
闻言林长乐只能汕汕把踏出门槛的脚收回来,转身讨好地对着容谨道:“太医不是说了好生养着就没事了,这边山匪也抓到了,我要回青阳城了。”
“我伤口不能沾水。”
林长乐一脸狐疑的看着容谨,她知道啊,她听到太医刚才说的了啊,然后呢?
“此次赈灾,本王未带伺候的人。”
“所以王爷意思是…”
“本王因救你受伤,现下无人照顾,你就是这么报答人的?”容谨微微垂眼盯着林长乐,脸色未变。
林长乐无辜地举起自己的“爪子”,一脸可怜:“我也受伤了。”
“小伤。林大将军那边我去封信,你无需担心,你丫鬟本王也命人去接来府上了。”
林长乐无语了,凌乱了,连自己怎么走到容谨给她安排的住厢房都不知道。
夏儿被接到府里的时候听说“公子”和王爷受伤了,心里既担心又不安,这时看到林长乐好像没啥事才放下心,连忙上前扶住林长乐,道:“公子,你怎么样呢?有没有哪里难受?”
长乐被夏儿着急的声音唤回神来,安慰道:“没事,太医上过药,几天就好。”说完心烦意乱地径自走近厢房里,瘫倒在塌上,抬起右手的袖子遮住眼睛,动都不想动。夏儿极少看到林长乐这样,一时也不敢进前扰了她。
林长乐慢慢静下心来,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容谨为什么舍身救她,马车上饱含深情的对视,关照御医先处理自己的小伤,留自己在府邸,难道…难道容谨喜欢自己?林长乐想到这,否定地摇摇头,不可能,自从没进宫伴读之后就极少见到容谨。
又不知怎的,想起进宫伴读时和公主偷跑到上书房的情景,林长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容谨的样子,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独坐一旁,姿态闲雅,雕刻般的五官俊美异常,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成熟,躲在上书房门外的林长乐看得愣住了,半响回过神来,当时还暗自庆幸没让公主看到自己的窘态,不然要被取笑许久。后来伴读的日子久了,见到皇子和其他世家子弟的机会多了,再加上公主和长乐性格活泼好动,渐渐也相熟起来。
记得有一次,容谨生着病,但还坚持到上书房上课,太傅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容谨生病,刚好公主觉着无聊带着长乐跑来上书房玩,太傅和翰林们早已见怪不怪,睁只眼闭只眼。皇帝都同意的事,他们管得着吗。长乐无意中看了一眼容谨,发现他精神好像不是很好,唇色发白,也不多想走到容谨身旁,“你生病呢?”容谨显然没想到有人来和他搭话,错愕了一下,很快恢复一派淡然神色:“没事。”
“我娘说有病就得赶紧吃药治,不能拖,身体最重要。”见容谨没理他,林长乐继续道,“快叫御医瞧瞧,一天没上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谨觉得刮噪,抬头看了一眼现在她面前,一脸担忧关切的林长乐,这也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林长乐,淡淡的粉色长袭纱裙,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眉眼如画,精致的小脸隐约有股倾城之貌。之前她和妹妹来上书房玩闹他也是知道的,只觉得这林家小姐性情活泼,不若一般闺阁女子,可能她出身武将世家的原因吧。容谨面对着林长乐一双清澈透亮的双眸呈满对自己的关切,不觉间双耳泛红,连这喋喋不休都显得熨贴,突然起身带着随身太监快步离开了上书房,只留得林长乐一人傻愣住,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