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呼应双方惊天动地的气势,天地间骤然响起一阵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鼓声,就像直接敲在双方士卒的心脏上,令人热血沸腾,灼热的杀意开始从双方每一名士兵的眸子里倾泻出来。
战鼓起,刀兵举,双方铁骑相对冲锋的阵形顷刻间有了变化,前面的铁骑保持匀速奔驰,中间和后面的铁骑却开始加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不及片刻工夫,双方铁骑便已完全展开,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扇形,前后十数排,每骑间隔足有一丈的冲阵,从宽可百余步的正面向着对方汹涌而来的骑阵迎了上去。
撞上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声撞击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漫天飞舞的雪花都被这撞击产生的气浪吹得倒飞回空中!两支高速奔驰的铁骑终于以无可阻挡之势猛烈撞击在一起,战场上一片人仰马翻,金属撞击声、战马惨嘶声交织成一片,顿时血肉横飞。
无数的战马头对头,胸对胸撞到了一起,强劲的力道让撞到一起的战马同时腾空而起,马上的骑士纷纷挥舞着手臂飞到半空之中,然后像一片片雪花一样,飘然落下。冰冷的雪原上顿时寒光刺眼,杀声震天,激烈厮杀的战场犹如一锅烧开的滚水,翻滚沸腾。
周勃手中的大枪在空中抡了个大圆,枪头厉啸着划开了两名匈奴人的喉咙,随后他的长矛所向无敌,凡迎面而来的敌骑无一不被挑上半空,鲜血染红了长矛,涂红了他的战袍。
然而周勃的战马在密集的骑阵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和一匹匈奴人的战马撞到了一起,周勃无可避免地向前飞去,在半空中和匈奴战马上的骑士撞了个正着,电光火石间,周勃迅速反手抽剑,顺势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匈奴人的胸膛,然后两人一起落下,周勃将那匈奴人当做肉垫,虽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他却毫发无损。
周勃从尸体上拔出长剑,奋力砍断一匹匈奴战马的马腿。马上的骑士一头栽下,周勃连赶几步,一剑将其枭首。刚一抬头,就见寒光一闪,一支狼牙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咽喉掠过,箭矢荡起的劲风刮得周勃的肌肤隐隐生痛。周勃惊怒之间发现了那个射冷箭的家伙,狂怒着抢过一杆匈奴人的马叉,右臂猛地运力一甩,马叉便化作一道闪电直直插进那神射手的胸膛,直接把他钉死在了地上。
那番楼举刀四处劈杀,无数的汉军士卒死在他的弯刀之下。“杀!杀光汉人!”他一边狂吼着一边举刀又劈死一名汉兵。
周勃一边奋力杀敌,一边环视战场,发现两支铁骑现在已经完全搅在一起,纠缠着血战,再也难以成建制地进行冲锋了,于是周勃竭力寻找匈奴主将的大旗。
终于,那番楼迅猛地冲杀引起了周勃的注意,他一眼看到那番楼身后代表骨蠡王的大旗。
周勃顿时杀气凛然,伸手将一名匈奴骑兵拽下马来,一剑劈死,然后翻身上马,迅速在身边组织起一支部队,朝着那番楼的方向奋力杀去。
那番楼刚砍倒一名汉卒,一队杀气腾腾的汉军就向自己狂奔而来。那番楼战意盎然,举刀率领手下亲卫迎了上去。
在拥挤的人群中难以发挥骑兵的速度,那番楼的部队还没等跑起来,就和周勃的骑兵相撞了。周勃率领的骑军明显具有速度优势,一撞之下,数十名匈奴骑兵惨呼着倒飞出去。
那番楼闪身躲过一名汉兵的长剑,再扬手一刀将其枭首,大吼一声向前杀进,脸上淋满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极其狰狞可怖,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淌落下来,滴入嘴唇,又咸又腥,人血的滋味还是这么令人疯狂啊,那番楼的眸子里又添三分狂乱。
周勃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住了咆哮不止的那番楼,见那番楼杀了过来,正中周勃下怀。周勃狂吼道:“杀了那匈奴王,杀了他!”吼罢一夹马腹冲了过去。
那番楼见一名汉将气势汹汹地朝自己疾驰而来,那嘴角一咧,扬刀扑了上去。
只听两匹战马同时发出一声巨大的悲鸣,周勃借着向前俯冲的力道,猛地挥剑朝那番楼砍下,那番楼急忙挥刀去挡,当的一声巨响,顿时炸响起一道惊雷般的金铁交鸣声,几乎震碎了周勃的耳膜。周勃本因惯性向前俯冲的身体被巨力一撞,反而向后仰倒,那番楼好强的臂力!
硬拼之下,周勃受到巨力反弹,坐在马上前后摇摆不定,双腿几乎夹不住马身而落下马来,而那番楼凭着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优势却丝毫不受影响,见周勃在马上摇摇欲坠,那番楼哪肯放过大好良机,举刀就要将周勃砍于马下。
周勃正竭力稳住身形,却见头上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他狠狠地咬咬牙,猛地从马背上窜起,一把抱住了那番楼滚落到地上。
那番楼被周勃扑到在地,不禁心头火起,一把推开周勃举刀就劈,周勃急忙挥剑去挡,“当,当,当……”连声暴响直震得周勃头皮发麻。
周勃心里大为懊恼,如若樊哙在此,哪轮到一个蛮王如此嚣张!
周勃终于承受不住那番楼的神力,被一刀劈得直往后退。那番楼趁机向前疾迈两步,嘴角掠出一丝残忍至极的狞笑,一刀狠狠劈下。
周勃想举剑去挡,却发现双臂发麻,平时挥洒自如的长剑,此时却有千斤重量一般难以抬起。无奈,周勃只好把头偏了一偏,耀眼生寒的刀光闪过他的眼前,只听噗的一声,那番楼的弯刀毫无阻碍地劈到了周勃的右肩胛上,周勃身上第一层铠甲被劈开,但那番楼的弯刀随即被第二层铠甲夹住,刀锋只劈入周勃的皮肉,在肩胛骨前一点点的距离堪堪停住了。
那番楼岂能甘心,双手用力下压,周勃立即扔掉长剑,双手抓住那番楼的弯刀死死托住。
周勃双手血流如注但还是死命不肯松手,周勃心里清楚,只要一松手,自己的一条胳膊就没有了。那番楼狠命抬腿踹向周勃的胸口,谁知周勃也抬起他的右腿踹向那番楼的小腹,两人同时踹中对方,双双惨呼着倒飞出去。
周勃躺在雪地上,头盔掉了,头上的发髻也散了开来,满头长发披散下来,凄厉如鬼,肩胛、双手和胸口奇痛,再也无力爬起,只能躺在地上使劲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丝丝的凉意让他燥热难耐的胸腔变得舒服了一些。
那番楼的小腹也是剧痛无比,但伴随着剧痛还有熊熊的怒火,想他堂堂大匈奴的左骨蠡王,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那番楼强忍疼痛,猛地站起身来,像头饥饿的野狼般阴冷地盯着周勃,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森寒的冷焰,恨不得将周勃撕成碎片。
杀机大盛的那番楼大吼一声,举刀向周勃杀去,弯刀的寒芒掠过长空,直欲将周勃大卸八块!
周勃的亲卫正和那番楼的亲卫苦苦厮杀,一见到将军性命不保,连忙纷纷抛开眼前的对手向那番楼冲了过去。
那番楼复仇的道路被阻,不禁恼怒异常,狠狠地劈倒一名汉兵,又抬脚踹飞一个,却冷不防被挨了他一刀砍倒在地上的那名汉兵猛地一扑,一下就被抱住了腰腹。
那番楼怒极,狠命地挥刀砍向那名汉兵的背部,弯刀快速起落,带起一片片的血肉,但那汉兵就是不肯放手,仿佛双手粘在了他的身体上一般。
那番楼忽然被汉人的坚毅震慑住了,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寒意。
就在这一愣间,突然,两名汉兵挺着长矛狂吼着冲了过来,手中长矛闪电般刺出,直取那番楼要害。
那番楼被抱住腰腹躲闪不得,被刺了个正着,一根刺在了胸口,穿透了那番楼的铁甲,刚刺进皮肉少许就被那番楼的左手一把抓住,而另一根则穿透了死死抱住那番楼的汉兵的背部,直接捅进了那番楼的小腹!
那番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猛地向后栽倒。
那两名汉兵得手后大喜,刚想上去将那番楼枭首,却被呼啸而来的长箭洞穿了喉咙。
随着双方主将的重伤,两只军队全都杀疯了,双方激战更加血腥。汉人和匈奴人全都不要命地厮杀在一起,从马上杀到地上,再从地上杀到马上,就在这一片方圆不到两里的地面上,10万军队展开了殊死的杀戮,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血越流越多。逐渐,整个大地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像一张猩红的地毯一样,到处都是刺目的暗红色。
曹参看到战场上的活人越来越少,暗想这样打下去,就算冲到了白登山脚下,还是救不出大汉国的皇帝,反而会被冒顿以逸待劳,从山上一拥而下,将汉军杀个片甲不留。于是凄凉悲壮的鸣金声响彻战场。
汉军退了,血战了一整天的汉军松了一口气,而匈奴兵同样也长长松了一口气。活着的人暗自庆幸,只留下战场上密布着的死尸告诉双方,这是怎样的一场殊死搏斗。
没过多久,翻飞的雪花就将血腥狼藉的战场彻底覆盖上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曹参回到平城之中,清点了一下军队,发现25万大军只一战便折损了近一半!整整10万人永远地躺在了这片土地上,再也回不去了,其中周勃率领的5万铁骑在和雪豹铁骑的对抗中,只剩下2万多人,而且周勃重伤。
而匈奴这边同样不好受,匈奴人总是小觑汉人的武勇,所以只有血淋淋的事实才会告诉他们轻敌的下场。匈奴人阻击周勃和曹参25万大军的十万骑军损失过半,只余3万多人,而那番楼增援的5万雪豹铁骑也折损了将近2万,匈奴第一勇士那番楼被一矛刺中肚子,差点没把肠子捅断。
甫一看到战报,冒顿差点没把门牙崩碎,8万多人的损失是冒顿绝对不想看到的。
匈奴地广人稀,这次倾国之力征集了40多万的军队,但这40多万人死一个就少一个,就算这次大战只折损一半的兵丁,也要二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而汉人,全国有几百万的人口,这对匈奴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就算这次刘邦带来的30万大军都死光了,汉人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再征集出30万大军。
“这该死的大雪!”冒顿不禁狠狠地咒骂道,要不是这场大风雪,匈奴骑兵便可以更好地发挥骑射的威力,而不是只能靠马刀去和汉军硬拼,那样的话损失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大。这场大雪帮助自己将刘邦死死困在白登,但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惨痛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