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0年,匈奴的冒顿单于率领大军包围了韩王信(原韩国贵族,后封为韩王,和韩信是两个人)的封地马邑(今山西朔县)。韩王信抵挡不了,向冒顿求和。
汉高祖得到这个消息,派使者责备韩王信。韩王信害怕刘邦治罪,索性向匈奴投降了。
同年十一月,冒顿占领了马邑后,又继续向南进攻,围住了晋阳(山西省太原市)。
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率30万大军北上攻打匈奴。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朔风如刀,广袤的北方草原银装素裹,千里漂白,滴水成冰。
中原的兵士没碰到过这样冷的天气,冻坏了不少人,有的人竟冻得掉了手指。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汉朝的将士怀着对匈奴破坏和平和侵略家园、残杀同胞的刻骨仇恨,向围困晋阳的匈奴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刘邦亲自擂鼓助威,大汉朝的将士士气如虹,连战连捷,前后斩首两千余,并斩杀了投敌的韩王信。
冒顿单于主动撤退,逃到了代谷(今山西代县西北),晋阳之围遂解。
刘邦解了晋阳之围,准备继续北进,一举消灭匈奴。
这日,刘邦在晋阳行宫里,正悠闲地侧躺在床榻之上,烤着暖烘烘的炉子,喝着美酒,简直爽呆了。
刘邦又喝了口酒,拿起旁边写着军情的奏折看了起来。
“哼哼,这个冒顿也不怎么样嘛,被老子这么一打还不是屁滚尿流?”
刘邦不禁暗叹口气,汉军有如此强的战斗力还要拜项羽所赐,想当年虎狼之师的大秦铁军被项羽杀得精光,自己又和项羽这样虎狼中的虎狼恶斗了四年的时间,麾下的汉军将士想不变强都不行。
“代谷?”刘邦喃喃自语着。他心里有点疑虑,虽然汉军将士是很强,但匈奴人也不会这么菜吧,冒顿驻扎在代谷难道是为了诱敌深入,好把我一举全歼?
刘邦毕竟戎马了大半生了,行军打仗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是诸多经典战役看了那么多,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了。这种佯败以诱敌深入的例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刘邦不禁提醒自己得小心一点了,万一败了,这刚建国才两年的大汉朝可就完了。
“来人!”刘邦蓦地叫道。
一名内侍连忙低头哈腰地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派特使前往代谷,就说是天朝派去劳军的,实为刺探军情,叫他们给我好好察看,不得有误!”
狂风呼号,幽暗的乌云遮蔽了漫天星辰,还有那轮凄冷的清月。辽阔的草原上一片混沌。
而就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这里还是热闹非常。大草原上,一个又一个部落开始了动员,无数的骑兵在草原上不断汇集到一起,最终形成一条条蜿蜒的骑兵长龙。在这些骑兵的身后,无数的女人、不能作战的男人,赶着牛羊、马车,甚至用手推着小车,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仿佛这将是一个大丰收。
代谷。
原本寂静的山谷此时却热闹非常,随着匈奴大军的到来,无数的牛羊、帐篷等辎重跟随其后,陆续到达代谷之中,这次匈奴几乎是倾全国之力而来。
大帐中,一帮彪悍的匈奴人正团团围着一处火堆,在闲聊着什么。正中间对着门口的地方,坐着一名戴着兽皮帽满脸风霜的彪形大汉,帽子的左右还续着两条貂尾,宽阔黝黑的大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倒竖,浓密的络腮胡让人看起来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此人正是匈奴的一代单于——冒顿。而围在火堆旁的,还有匈奴的左骨都侯呼衍朔,右骨都侯兰勐,左贤王栾提布尔,右贤王栾提涅达,右骨蠡王夜海沙,左日逐王丘林康,右日逐王须卜羚,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整个匈奴的高层几乎都到了。
这时,帐帘忽地被掀开,一个恶汉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然后随手将身后厚实的牛皮帐帘覆盖下来,顷刻间将无穷无尽的黑暗挡在了帐外,帐外狂风怒号,帐里灯火通明。
冒顿朝那恶汉点了点头,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那恶汉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在冒顿身边坐下。
冒顿直了直魁梧的身躯,扯开洪亮的嗓门说道:“那番楼也到了,咱们开始谈谈这次的南下计划。”
冒顿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天叫大家前来,就是要商量一下,怎么把这30万大汉朝的军队留在大漠,只要消灭了这支部队,或者杀死了大汉朝的皇帝,那么整个天下就是我们匈奴的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左骨蠡王那番楼闷声闷气地说道:“那汉人的皇帝现在正在晋阳,咱们悄悄过去把他包围了怎么样?”
冒顿摇了摇头说:“汉人也有骑兵,斥候部队人数很多,晋阳周围也没有什么地形可供大军隐蔽,想不被发现就包围晋阳,很难,估计还没等围上,就被汉军从城里杀出来了。这几天和汉军作战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虽然比不上我们匈奴的勇士,但也不是不堪一击。”
“那怎么办?”那番楼有些烦躁地说道。
冒顿喝了口马奶酒,沉吟了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们不能像当年攻打大秦黑甲军那样死拼了,那种打法损失太大,就算赢了也是惨胜,要不是当年我们元气大伤,楚汉之争的时候我们也许就能一举南下,占据中原了。这次我们要智取,最好能困死他。”
“大王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右骨蠡王夜海沙连忙问道。
冒顿拿起块木头扔进火堆中,沉声说道:“我们要示之以弱,让汉人的皇帝放心来打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攻打他。这样我们就可以埋伏好陷阱,等他掉进来,我们只要牢牢地围住他,就能将他活活困死!这样我们的损失就能降到最低。”
“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夜海沙若有所思地问道。
冒顿嘿嘿笑了笑:“汉人不是派来一个特使吗?好好招待他,给他演一出戏。”
众大汉都是一副白痴的样子,只有脑子比较好用的夜海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刘邦在晋阳宫里召见了返回的特使。他躺在床榻上,喝着酒,看着跪在下面的使臣懒洋洋地问道:“都看到什么了啊?”
“回陛下,臣看到匈奴营地中遍布的都是老弱残兵,武器不锋利,士卒少气无力,就连他们骑的战马也是骨瘦如柴。”
“哦!”刘邦惊异地翻身坐起,“你可确定?”
“俱是臣亲眼所见,想那塞外苦寒之地,根本无法种植粮食,只能靠牲畜维持生计,今年冬天连降大雪,牲畜冻死极多,否则匈奴也不会连连侵掠边疆了,他们吃不饱啊。”
刘邦沉吟了良久,挥手示意特使退下。
刘邦背着手来回踱了很久,还是觉得不放心。“来人!传令再派一名特使前去代谷!”他命令道。
半个月里,刘邦接连派了十名特使,但传回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就是匈奴羸弱,不堪一击。
刘邦疑心渐去,而这边冒顿却笑歪了嘴,这十趟特使给他带去了不少礼物,冒顿倒是希望刘邦再多派几次这样的特使。
经过再三考虑,刘邦终于下了决心,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最后一次派刘敬前往代谷。
过了两天,还没等刘敬回来,刘邦就坐不住了,觉得良机失不再来,犹豫不决乃兵家大忌,于是立即下令30万大军全部拔营,向北推进。
汉军大营里,激烈的鼓声与悠长的号角声互相呼应,响彻四野,肃杀的气息在天地间激荡不息,一队队神情冷冽、眼神犀利的汉军将士从营中徐徐开出,逐渐汇聚成一道滚滚铁流,向着北方开进。
第五天,刘敬赶回刘邦大军中,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地找到刘邦,对他说道:“陛下,请立即下令大军返回?”
刘邦大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匈奴的伏兵?”
刘敬喘口气说道:“没有,没有看到匈奴的伏兵,臣看到的情况和前十位特使看到的一样,但是我和他们的观点恰恰相反。两个国家一旦决裂,敌国一定会夸张他的强大,展示他的优势。可是,臣在匈奴看到的却全是老弱残兵。用意十分明显,他们要引诱我们攻击,然后伏兵四起,臣认为对匈奴国绝对不可采取军事行动,否则必吃大亏!”
但此时的汉军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锋已经越过句注山了,大军正在向前挺进,哪还能回头?
刘邦听言当即气得眼冒火星,喷着唾沫对刘敬咆哮道:“胡说,扰乱军心!朕岂能容你!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押到广武关起来!等朕凯旋而归再治他的罪!”
数名侍卫一拥而上,将刘敬拉了下去。
“陛下,陛下,不能进兵了啊!”刘敬一路上放声呐喊,声音极度悲切。
刘邦被吵得心烦气躁,把头伸出马车狂吼道:“把他的嘴给朕堵上!”等刘邦缩回马车里,果然再也听不到刘敬的声音。
刘邦深吸了口气,突然对马车外吼道:“下令!前军骑兵随朕迅速挺进!周勃和曹参率大军随后跟上,在平城汇合!”
随着刘邦的命令,大军迅速分成两部分,前军的5万骑兵和刘邦迅速向平城疾驰而去,而剩下的25万大军随后跟进。
刘邦率领大军疾驰了两日,在第三天到达了平城。
北风呼嚎,卷起漫天碎雪,十里长街,一派萧瑟。
刘邦大步流星地迈入平城准备好的临时行宫之中,边走边大声喊道:“把地图给朕挂起来!”
数名侍卫迅速将一幅巨型地图挂到了墙上。
刘邦脱下毛皮大衣,仔细察看地图。忽然,他眼睛一亮,看着地图上的一点沉思不语。
良久,刘邦蓦地开口说道:“来人!把平城的城守给朕叫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一溜小跑来到了刘邦的面前,三拜九叩。
刘邦带着帝王的威严沉声问道:“你任平城城守多久了?”
“回陛下,从陛下登基之后,臣就任职于此,至今已有两年了。”
“那你对匈奴人的情况了解颇多了?说来听听。”
平城城守整了整衣襟,朗声说道:“回陛下,匈奴人倚仗骑兵之利,蜂拥而来,呼啸而去,而我军骑兵不足,是以边疆屡遭匈奴侵扰。匈奴骑兵所过之处,黑烟袅袅,村庄焚毁,即将长成的庄稼惨遭践踏,正在劳作的百姓惨遭屠杀。本来陛下登基之后,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哪料一夜之间又杀出了这群凶残的豺狼!北疆居民日日夜夜盼望陛下的大军前来,杀光这些可恶的匈奴人,解百姓倒悬之苦!如今陛下大军已至,北疆百姓犹如久旱逢甘霖,臣,在此拜谢陛下!”说罢,城守以头触地,砰砰直响。
“好!”刘邦击掌喝了一声,“没想到,你这边疆小城的城守也有这番见识!想当初朕决意出兵之时,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反对,真应该让他们好好听听你的这番话!”
刘邦负手肃立,声音却柔和了很多:“起来吧。”
“谢陛下!”
刘邦指着地图问道:“朕问你,这白登山你可知道?”
“臣知道,白登山在平城东北大约有五十七八里的地方。这白登山是平城方圆百里内最高的山峰,四周地形陡峭,但是山的顶部却很平坦,看起来略呈台状,所以又有白登台之称。”
“那山顶可能容下大军?”
“能,足可放下数万大军!”
刘邦面现喜色,抬头又仔细看了看地图,半天才击掌说道:“好!明日你随朕上白登山察看地形!”
城守躬身施了一礼,应道:“臣,谨遵圣谕!”
次日,刚在平城住了一晚的汉军就全部拔营,铮铮铁流奏成一曲铿锵的杀音,灼热了每一个大汉将士的胸膛,虽天寒地冻亦不能熄灭汉军保家卫国的豪壮之情。
刘邦见到如此场面不禁心情澎湃,直叹军心可用,便率领大队人马向白登山行去。
因天气问题,5万大军舍弃了战马,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白登山山脚,稍作休整便继续行军。大军蜿蜒崎岖地行走在坎坷的山路上,长长的队伍绵延弯曲,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巨蛇在山上盘旋。
天色渐黑,刘邦却执意到达山顶后再扎营,毕竟现在不上不下的卡在山腰,没有足够平整的地方可供大军休息。
刘邦的中军大营最先点燃火把,以那点火光为中心,向着两翼和前后军迅速蔓延,只片刻工夫,便连成了一条延绵无尽的火蛇盘旋在白色的大山上,几乎将幽暗的苍穹与冰冷的雪原上下分割开来,通明的火光之中,黑压压的军队正如潮水般席卷而上,几万具冰冷的铁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幽暗的寒光,肃立如林的枪戟几乎遮蔽了黯淡的苍穹。
而这一切全部落在远处的一名匈奴斥候眼里。
冒顿得到了刘邦上白登山的消息后,顿时大喜,宽阔的面容上闪着一层兴奋的光芒,眼中全是对胜利的渴望,冒顿毫不犹豫地下令调集全部兵力,迅速包围白登山!
刘邦带着大军好不容易到了山顶。
他抬眼望去,果然如平城城守所说,这白登山的山顶相比来时的路上确实很平坦,树木丛林也都不是很茂密,有大块大块的空地,完全可以驻扎一支大军。
刘邦点了点头,这白登山的地形倒是很适合打防守战,自己命令大军上山正是因为这点。这里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只有南面有山路可以行走,比守平城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最重要的是,一旦占据了这个战略要点,这边和平城就能形成互援互助,互为依靠的掎角之势,不管冒顿攻打哪里,都要受到两面夹击。
刘邦不禁有些得意,暗想,这么多年的磨炼,自己的军事指挥水平大有进步,以后看那韩信小儿还敢在自己面前嚣张不!
刘邦正意淫之时,一名汉兵匆忙来到他的身边,拜倒在地急声说道:“禀陛下!四面八方涌来匈奴大军,足有三四十万!”
刘邦听言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拖到了地上:“这……这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快!”
刘邦连忙在亲兵侍卫的团团簇拥下,来到山崖边一瞧虚实。只见山下西风烈烈,战马啸啸,如潮水一般的匈奴骑士将白登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正下方一杆写着“栾提”两字的巨大王旗正迎着寒风猎猎飘扬。
“是栾提冒顿!”刘邦失声叫道。刘邦还真没想到,自己御驾亲征,还没怎么着,就直接碰到了匈奴的最高首领!
鹅毛般的雪片正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还落在刘邦的鼻尖上,霎时化作冰水,一片冰凉。
过了半晌,刘邦终于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始发动脑筋仔细考虑目前的状况。
按理说,自己上山没多长时间,匈奴人没道理这么快就包围这里啊,大军调动怎么也得需要时间不是?除非,除非匈奴料定朕会到这里,于是早在白登山附近埋伏了大军,所以朕前脚刚上山,他后脚就把朕围了。
刘邦心中有些慌乱,这样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冒顿的意料之中?那冒顿也未免太可怕了。不,冒顿应该想不到朕会上白登山的,冒顿原本是想包围平城,但无意中发现朕上了山,于是便转为包围白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局势对自己还是有利的,后续的25万大军这几日就能到达平城,只要朕坚守白登几日,就能会同平城方向的援军,一举歼灭冒顿于白登山下!就算不能歼灭匈奴的大军,自己也能在30万大军的保护下从容退回平城。
刘邦暗想,嗯,没错,就是这样,朕只要坚守几日便可获胜!哼哼,论防守天下谁还能胜得过朕?当初项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朕也能在成皋和荥阳固守了三年的时间,最后把项羽活活拖垮,比防守朕怕过谁!
想到这里,刘邦顿时挺起了他的鸡胸脯,不禁豪气万丈。
冒顿到了白登山脚下,二话没说,直接下令攻山。
冒顿看着沿着山路密密麻麻向上攀爬的匈奴士卒,双眼战火燃烧,任凭雪花在眼前飞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大片大片的雪花粘到冒顿浓密的胡子上、皮肤上,被炽热的体温瞬间融化,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冒顿心中暗道,整个匈奴的青壮全部都在这里了,万一败了就是匈奴的灭顶之灾!冒顿狠狠地咬咬牙,强行克制自己不去想失败,暗道,我一定会赢,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