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樱诺一向信奉的三条宗旨。一,不无偿做任何事,有钱不拿,天理不容;二,没法给钱,就得拿好处;三,没好处,就自己制造好处!
看这个情况,虽说妖族都有天赋空间,但邵晨伤势未愈,根本无法开启,所以,钱,免谈。至于好处,这小东西如今完全不愿意说出他的来历,自己又自顾不暇,且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这个给她好处的自觉。所以……
她就只能发挥“人尽其用”的原则,自己制造利益喽。
“以身还债的意思也很简单,你听我的。”兰樱诺笑着说出前半句,眼看他又要炸毛,才慢悠悠的把后半句吐出来,“别急,我的意思是,你替我办一年的事。”
邵晨一身的红毛还是没有顺下去:“不一个意思吗?左右不过是让我替你卖命!”听她的和替她办事,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不是卖命,只是办事。我这人有些懒,不过是让你在这一年中,一些我不方便或不想动的时候替我跑跑腿罢了。”她从不强人所难,也没有收过人。毕竟,她无法做到视人命,或妖命如儿戏,对她而言,身边多一个人,也就意味要多对一个人负责,而她,实在没什么兴趣。
邵晨舒了口气:“这样倒还好……”他本就欠她一个人情,在她身边留一些时间,倒也无碍。毕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弹指一瞬。
“但这一年中我可以提三个要求,你必须要完成。”可惜,兰樱诺只是说话有些大喘气,绝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邵晨眸色危险的盯着她:“你还要说什么,一次说完!”
兰樱诺心中越发的好笑,这小东西脾气还不小嘛。罢了,既然小东西不开心了,她也就不吊他的胃口了:“你放心,我提的那三个要求决不涉及你或你家人朋友性命。除了这三个要求,其他的,你不愿意做,可以不做。当然,不愿做,也得有正当理由,不然……”兰樱诺晃了晃拳头,威胁的意味昭然若揭。
邵晨沉默下去,一双赤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忽然咧了咧狐狸嘴,像是在笑:“你这么确定本少会同意,现在就开始威胁了?万一本少根本不答应呢?”
“看来你也是个高贵惯了的啊,万事都想掌握主动权。”兰樱诺嗤笑,“可惜了,到了本姑娘这儿,就算是条真龙也得给我盘着,更何况,”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只是区区一只狐狸。”
邵晨狠狠磨牙:他是真的、真的想和她好好说话,但是这小丫头不领情啊!这个丫头,总能有数百种方式来挑起他的怒火,简直……是欠打!
“本少可以答应你,”邵晨秉着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开始摆出了谈判的态度,“但,本少爷有几个条件。”
兰樱诺笑着往后靠了靠:“你可以说说看。”至于会不会答应,呵,那就得取决于她了。
邵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说她没有说出后半句,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懂得了她的意思,不由微微有些恼怒:“本少摆出了态度,你别得寸进尺!”
兰樱诺不耐烦地翻着白眼:“你到底还说不说?”现在不说,她可不保证下一秒,她还有这耐心听他提条件。
“哎……”邵晨无奈的叹口气,也知道这丫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这机会称得上是稍纵即逝,“好吧。其一,我可以听你的,但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其二,我只能答应你一件事;其三,你得负责我疗伤的所有药材,若之后我再受伤,你也必须全权负责。”
兰樱诺笑得美好,但说出的话却让邵晨的心情一点也不美好:“第一点,我没兴趣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能保证随叫随到。第二点,免谈。第三点,我可以负责你的疗伤药材,但,不是无偿的。”
“不行!”邵晨一双狐狸眼上的两撮白毛微微靠拢,像是在蹙眉,“我提的要求,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兰樱诺双腿盘在榻上,手肘分别抵在两边的膝盖上,双手手指交叉握拳指着下巴,眼中满满都是兴味:“小狐狸,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现在的情形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还能耐下性子来听你提这些条件,且适度答应下来,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好不好?”
邵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她那是答应他的条件吗?她答应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好不好!她确实许了他自由,但要求他随叫随到;答应替他疗伤,却要求他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哪里占到了半点好处?
还有,他提出的第二条要求,得了她什么样的回应?他想好好谈,所以才只折下了三分之一的要求,竟就得了她“免谈”两个字。
虽说她答应不让他去送命,但一道空口白文,哪里有什么约束性?是以,他才会将条件降至一个,就是为了替自己谋取最大的生机。
可他能怎么办?她说的没有错,如今是他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他,哪里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兰樱诺敏锐地察觉到了对面狐狸的心情变化,心中有些好笑,却又莫名带了些酸涩。她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却牵起了一抹顽皮的笑意:“小东西,在你眼里,本姑娘的形象到底低到了何种程度?”
“我自问还是有些人品和底线的。既然你不信我,那,就由本姑娘先表现出些诚意来吧。”
说着,兰樱诺抬起右手,果断咬破了中指的指尖,一滴赤红的真血自指尖滴出,缓缓蔓延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将两人覆盖在其中:“我兰樱诺在此,以真血为引,立下血誓,与……”
说到这里,兰樱诺侧头,瞥了一旁眸色深邃的邵晨一眼,随后笑了笑,“与妖族九尾之狐,南宫邵晨立下血誓……”
邵晨本就竖着的瞳孔俨然缩成了一条细线,心中猛地狠狠一震: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为什么……
而另一边,兰樱诺眸中划过一道深邃的笑意。这小东西当他是傻的吗?身为狐身,妖气还如此纯粹,甚至于带着淡淡神力,其原型不是狐族之王九尾神狐一族还能是什么。
不过嘛,现在,还是先把血誓完成了吧。
“留其一年之期,许三令之约。契约期内,若南宫邵晨因我之令重伤,我以真血为祭助其疗伤进阶。若其因我之令而死,我剜肉剔骨还其性命。”
“若其因我而魂散魄消,我亦以神魂换其性命,如若无法,纵永坠劫火、不入轮回,万劫不复亦要换其一线生机。樱诺在此请天道为证,血誓,契!”
话音落下,半空中的血印缓缓缩小,凝实,直到汇聚成拇指指节的大小,随后忽的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了邵晨和兰樱诺的额间。
邵晨眸色沉郁,面容有些莫测,半晌后,才沉着声音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为什么,要给他这道光?要让他还抱有希望?
“呵,”兰樱诺笑了笑,眸中却隐隐闪动这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深邃和哀伤,“因为,我想试试,我能不能拯救……我。”
“你……”邵晨一时怔在那里,她眼中的那抹哀伤,让他十分的熟悉,那是一种经历过绝境,了无生趣的哀伤和沉寂。但,还有一种情绪,一种让他陌生的痛苦和黯然。
兰樱诺那一抹哀伤转瞬即逝,不过片刻就在不留痕迹,转而留下一贯的顽劣和张狂:“我已经摆出了诚意,你呢?”到底打不打算留下?
邵晨笑了:“你都已经立下了这样的血誓,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也对。”笑话,不过一道血誓,能约束得住她?连天道对她都有些无可奈何,以至于现在只要不犯及道义底线,连天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区区血誓?
不过,她刚刚的话倒也不是敷衍。她是个不喜欢负责的不错,可一旦负了责,她就会倾尽所有以护其安危。所以,她对他,虽不至于像誓约中那般万死不辞,却也绝不会将他推去送命
兰樱诺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表个态,奈何,邵晨不知道啊。是以,兰樱诺如今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真正的有情有义、甘愿奉献,让他心中宛若经历一场地震。
半晌后,邵晨哼笑一声,别过头去:“哼,便宜你这小丫头了!”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兰樱诺一听,双眼登时就是一亮啊,想了想,同邵晨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说着,转头来到那方才打开的那个铁木立柜边,芊芊玉指在几枚灵石上点过。若是言泽言轩两兄弟在此就会发现,兰樱诺此时点过的灵石和方才点过的并不相同,上面灵石的摆设方式与方才,也是截然不同。
她打开柜门,自其中挑出两瓶丹药丢给了身后的南宫邵晨,语气带上了一抹不容置疑:“吃了。”
邵晨抬手,啊不,是抬爪挥开了两个青花瓷瓶瓶口上的封泥,扒拉到自己的尖鼻子底下闻了闻,一双狐狸眼陡然亮了起来:“温神丹和固灵丹?多少年份的?”
这所谓的丹药年份,指的并不是丹药的年份,而是丹药所用的主要药材的年份。在这片大陆上,要炼制丹药,辅助药材的要求倒不多,但所用的主药材年份必须相同。药材年份越高,其药效自然就会与好,同样的,也就越珍贵。
兰樱诺随手将柜门关上:“温神丹一万年,固灵丹一万五千年。”顿了顿,她又侧头瞥了他一眼,“对了,我得提醒你,这两颗丹药,也不是免费的。”
“我知道。”南宫邵晨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有些习惯这小丫头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了,至少对于她平时说话时习惯性带出非刻意的讽刺,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对于这样的适应能力,他还真是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无奈了。
他一抬爪子,两颗丹药分别自瓶中飞出,被他一张口,吞了下去。
不过片刻,邵晨周身就爆出一片灼目的金红色光芒,若非兰樱诺眼疾手快地挥出一道灵气,在他周身布下了一道结界,怕是这整座雾竹山都会被惊动吧。
兰樱诺看着那正在打坐疗伤的小狐狸,然后……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不是她笑点低,而是,邵晨如今的模样是真真的好笑啊。想象一下,一只浑身赤红的小狐狸像人似的盘腿闭眼坐在那里,这画面感,简直不要太强。
笑过之后,兰樱诺眸中划过一道意味深长:这只小狐狸,还真是有意思啊。
一个时辰后,邵晨周身红光陡然收敛,下一刻,那小狐狸周身光华又是一闪,便是由一只小狐狸变作了一个褐发男子,精美的红袍绝世而张扬,深邃的眉眼俊朗而轻狂。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红眸中迸出一道夺目的精光。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只让人觉得天地失色、为他独尊,让人不自禁的溺入那一双睥睨而慵懒,却又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眸子。
然而,这绝代的从容和傲然,在对上那双几乎快要凑到他的脸上的、清澈而狡黠的蓝色眸子时,尽数化为了虚无。
南宫邵晨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寸,眼中满是无奈和警惕,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惊惧。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多丢脸后,他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懊恼:他都被这小丫头吓成了条件反射了。
为了挽回面子,他又挪回来,脸上亦是挂起了一道卸肆的笑意:“怎么?终于发现了本少有多么俊美吗?”
“小狐狸,你记住,自恋和自信是两个概念!自信是个好东西,但自恋是种病,得治!”兰樱诺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我是想提醒你,你又多欠了我两笔债。如今你的伤已好了三成,天赋空间应该可以打开了吧,快想想,有什么可以偿给我的?”
南宫邵晨脸色登时就是一黑啊:“你替本少疗伤,就是为了拿本少的报酬?”
兰樱诺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若是任你自己疗伤,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本儿找回来。”
南宫邵晨的脸更黑了:“你可以不救本少。”自然也就不会有损失了。
“可是我在你醒来之前,已经在你身上耗费了很多好东西,这我已经同你算过了。还有,就你这疗伤速度,若任你自己来,这一年之约的前半年,你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所以,她只能先付点本钱了,毕竟,这就是投资嘛。
南宫邵晨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把自己心中升腾起的熊熊怒火给压下:算了,算了,他不跟这还未及双十的小丫头计较。
但是……兰樱诺是个会适可而止的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快快快,付钱付钱!三枚丹药,灵髓,元纹草还有天玄火兰的报酬,别想赖账!”
南宫邵晨看着面前摊开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眼角嘴角齐齐抽搐:这丫头的财迷属性,是不是太过了?
兰樱诺顿了顿,又想起了一茬:“哦,对了,在外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露出人性,把妖气也掩盖住,听到没有?”
南宫邵晨:他怕不是应了个卖身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