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院,兰樱诺倾身,把小狐狸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顺手扯过榻角的薄毯裹住他小小的身子。安抚性的摸了一下他萌萌的小脑袋,兰樱诺转身近了内室,去更衣。
许言轩和许言泽紧跟在兰樱诺身后走入小院,好奇地开始四下打量。
这小院不大,却十分精致。从院门起,一条石路直通竹屋,小路左边的墙角有一间小厨房,贴着小路放着一套梨花木的桌椅;右边是一株绚烂的樱花树,樱花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树下的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
沿着石路走入竹屋,屋中更显几分雅致。靠左一张软塌,榻前放着一张檀木茶桌;右墙上半部分是满满一架的花草,五颜六色,十分赏心悦目,而下半部分是一套铁木柜,上面按一定的规律嵌着灵石。屋子正中留下一条过道,通向后门;最靠右的墙角又是一扇小门,通向供主人洗漱休息的内室。
两兄弟来到后门口,透过半掩的后门看出去,首先入眼的就是后院一大片草地,往旁看去,又是一棵樱花树,但这棵是红色的。没错,这是一株红色的樱花,而且体积是前院那株的两倍有余,树下是一个小小的池子,有袅袅水雾自水中蒸腾而起,倒像是个……温泉?
兰樱诺此时正好换了常服从内室中走了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两张略显怔忪的脸,不觉疑惑地挑了挑眉:“看什么呢?我这小院有什么问题吗?”
不应该吧,这里是她一手布置的,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连她都查觉不到,这两兄弟是怎么察觉的?
许言泽的喉头上下耸动了一下:“樱诺,麻烦你跟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世上会有红色的樱花树?还有为什么你这后院会凭空冒出来一个温泉?”
“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事儿啊!”兰樱诺舒了口气,心中暗骂这两人大惊小怪,“我往院中引了一道活水,在泉下用火系灵石设了个聚灵阵。”
“哦——”许言泽眼中划过一道金光,拖长了声音问道,“那,那棵樱花树呢?”
“更简单了。那树一直种在我的灵识空间里,用冥界黄泉水浇灌长大的,我只是把它移栽出来了而已。”兰樱诺漫不经心地回到,一边坐到榻上,开始检查那小狐狸的伤。
许言泽声音一下提高了好几个八度:“黄泉水?你哪儿弄来的?”
“不对,重点是,你拿黄泉水来浇花?你知不知道黄泉水在灵修者中万金难求的地位,知不知道珍惜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啊?”许言泽满脸肉疼,就差没有在脸上写“你还能不能再败家一点”这几个字了。
“知道。”兰樱诺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给那只小狐狸检查着伤口。
这小狐狸不止身体上是伤痕累累,连体内也是暗伤无数,看着不像是被打成重伤的,倒像是被囚禁起来夜以继日的折磨过。
想到这里,兰樱诺蹙了蹙眉头,眼中闪过一道凌厉深邃的暗芒,随后又笑了起来。
管折腾这小东西的人是谁呢?反正这小东西,莫名的很投她的眼缘,是以……
如今谁想要动他,也得问问她的意见。
至于将来,她不敢保证。
毕竟,她现在管这小东西,纯粹是因为觉得这小东西讨喜,且目前十分纯粹,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若是这小东西化形后,是个心思深沉或阴狠恶毒的,那她……
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小东西放弃。
别怪她狠心,这绝对,是人之常情。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况,还是对于一个曾深受错信之害的人来说。
她现在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却说那边的许言泽已经被气到跳脚了:“知道?你既然知道,还能做出用黄泉水浇树这样的败家行为?”所以丫头你的心是有多大?
兰樱诺终于抬头,施舍般的看了他一眼:“你好吵啊。我用黄泉水浇花怎么了?本姑娘就是这么壕,有意见?”
有意见忍着,她不乐意听!
“况且,本姑娘的灵识空间里有一整条黄泉水脉,还是直接连接着冥界忘川的,相当于一条河,我有什么好节约的?”
这下不只是许言泽,连续言轩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一整条黄泉水脉?还是连着忘川的活水脉?樱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兰樱诺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保密!”
她会告诉这两兄弟,当年她孤身前去冥界,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冥界搅了个天翻地覆,最后逼得那冥帝老头亲自出关将她送走,还从那小老儿手中敲诈来一大笔好处,以此来打击这两兄弟的自尊心吗?
想她这么善良,必须不会啊!
好吧,她承认,若是早一天,不,早半天提起这个话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说出,叫这两兄弟好好怀疑一下人生。但是……
现在不行啊。
毕竟,在和轫桄的那场比试之后,她在紫清宫内的名声已经跌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虽说经历柳嫣儿一事,众人对她的印象稍有好转,可是不够啊。
打个比方,就像你往枯竭的河床中用小桶舀水,能有多大效果?
所以,她才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来深化她乱世魔女的形象。她现在,实在太需要好名声了好不好?
此时,兰樱诺也终于检查好了小家伙的伤口。她转过身,走到其中一个铁木立柜边,葱葱玉指在几枚灵石上轻轻点过去。就听“咔”的一声,木柜的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瓶瓶罐罐。
她的手指自那些木盒瓷瓶上缓缓滑过,拣出一盒药膏和两个瓷瓶。抬手将立柜关上,兰樱诺抱着药回到榻旁,将木盒中的药替那小狐狸上好,随后,将那两个瓷瓶拿过来打开。
两个青花瓷瓶中,一装着金红色的丹药,另一中是灵力缭绕的绿色药液。兰樱诺先是将十几滴药液滴入小狐狸的嘴中,又倒出一粒丹药塞到它的狐狸嘴里。
做好一切后,她拉过薄毯,再次将小家伙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将一旁的药丹灵液重新密封好,放回立柜。
许言轩是个极有眼色的,这时才开口询问道:“你刚才拿的是?”
“聚神丹、灵髓,还有以万年元纹草和八千年天玄火兰为主药的外伤药膏。”兰樱诺笑笑,面上一派平静,丝毫不在意她说的话给别人带来了多么强烈的精神打击。
她这边是云淡风轻,那边的许言泽可是已经跳了起来:“什么?五品聚神丹,百年出一滴的灵髓,八千年的天玄火兰,还有万年年份的元纹草?这种随便拎出一样就价值万金的东西,你一下在一个只见面不到两刻钟的狐妖上砸下去四件儿?你……你……”
兰樱诺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受伤的许言泽:“我……我……我怎么了?许言泽,许家也算是大家族,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乞丐样儿?”
“我这叫懂得节约,好吧?”许言泽一个白眼甩过去,随后又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这小狐妖了?”
兰樱诺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咳,咳咳……”缓过了一口气,她微笑着看着许言泽,眼中杀气腾腾,“许言泽,你再说一遍?”
许言泽只觉得一股冷意自后背窜起,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他讪笑着解释:“我,我就随便说说。”一边说着,他脚下一边飞快后退,直到抵上了墙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下。
兰樱诺一步步向他逼近,笑得那将一个风情万种、媚态百生,当然了,前提是忽略她那万分危险的眼神:“许言泽,是活着不够刺激,还是人生不够精彩?干嘛非要一心求死呢?”
许言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缤纷美好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呢!
须臾过后,兰樱诺转着手腕儿,神清气爽的走出竹屋,去小厨房做晚饭。
屋内,许言泽泪眼汪汪,控诉地看着许言轩:“嘤嘤嘤,哥,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许言轩以手扶额,很想说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清醒点,我没有龙阳之好,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许言泽的神色愈发可怜,俨然一幅“美人垂泪”的销魂模样:“哥,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你了!”
“求之不得。”
许言泽咬牙,幽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傲娇的“哼”了一声。一扭头,愤愤地去蹂躏榻上的小狐狸,将一腔怨气全会聚在了双手上。
不得不说,兰樱诺做饭的速度真真不是一般的快。平日里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做饭从不超过一刻钟;如今加了两人,也不过是又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是以,在许言轩花了两刻钟好不容易安抚好许言泽这只“未成年兔崽子”,二人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就见那套梨花木桌椅上已经摆好了三碗肉粥和四道精致的小菜。
许言泽一双眸子睁的大大的:“丫头,这是你在这短短时间中的成果?”
兰樱诺坐在桌前,微挑着眉头看着许言泽:“怎么,嫌弃?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晚饭不宜吃那些大鱼大肉,所以,我只随意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两位少爷不介意吧?”
“不会。”许言轩温润地笑了笑,翩然在兰樱诺左边落座,“本来父亲待我们也不是富养,我们在家中吃的一向简单,你这相较我们平时而言,已是多了两个菜了。”
许言泽也是大大咧咧的在许言轩对面坐下:“对啊。来,让小爷尝尝你的手艺。”
兰樱诺美目一瞪,抬手,拧上许言泽的耳朵:“你小子长本事了?”
“嘶,疼疼疼!”许言泽刚夹上一筷子菜,右耳上就传来一股子钻心的剧痛,“姐,轻点儿,轻点儿!”一边求饶,一边手上还毫不迟疑的把夹到的菜往嘴里塞。
一筷子菜刚嚼了两口,许言泽的眼睛就陡然亮了,猛一转头看向兰樱诺,眼中满满都是火热。
兰樱诺被吓了一跳,果断松手,身子向后挪了半尺,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许言泽一会儿,随后戏谑地挑起了唇角:“许言泽,你那什么眼神儿?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那是看到了猎物,想把我烤了吃呢。”
许言泽却像是丝毫没有听到兰樱诺的话,倒是一双眸子越来越亮:“这菜,是你做的?”
兰樱诺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不然呢?凭空变出来的?”许言泽是脑子抽了吧,这都什么问题?
许言轩看着弟弟这近似抽风的举动,微蹙着眉头,不解地看着许言泽:“言泽,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许言泽终于转头,“你尝尝,你快尝尝这菜!”
“嗯?”许言轩眉头蹙地更紧,抬手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随后……眼睛也是陡然亮了亮,“樱诺,你这手艺,真是十分精湛啊。”
“啊?哦哦,原来许言泽你发的是这个疯啊。”兰樱诺恍然大悟,“我平时闲得无聊时,都会做些小菜小零食的打发时间,我这厨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倒也确实比普通人稍好几份。”
“哪里只是好几分啊?”许言泽终于恢复了正常,但却还是跳了起来,“你这手艺,比我家老爷子请来的那些个厨子还要好上好几倍啊!”
兰樱诺笑笑:“那又如何?你还打算把我拐到你那许府做厨子啊?”
许言泽“嘿嘿”一笑:“那倒不敢,就是……隔三差五来你这里蹭顿饭,不介意吧?”
“我不养饭票!”许言泽这是为了吃的连脸都不打算要了吗?
许言轩这时插了一句:“樱诺,我们付饭钱如何?一次十两银子。”
“……”兰樱诺静默半晌,“你们家老爷子平时到底是有多亏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