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能脱离这种生存状态的又有几个呢？最大的障碍是自己开店非常不稳定，很难做大，万一失畋想改行都难。据说复旦中文系曾经出过一个豆官，反复在同围开了好多店，有书店、小吃店和茶馆等，结果一一关门大吉。
小蝶看到Sky的这个小店，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想开香熏店的朋友，好久没有联系，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Dream实现了没有呢，这样的小店真的可以让她能维持生计，又不太操劳吗？
2.粗糙的纤维
就在“闪耀时光”午后让人困倦的空气中，Voicc主动跟小蝶谈起了Thin。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小蝶来寻找她的真正起因呢？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小蝶在潜意识里，总认为这足夭夭说出去的，因为这是她们惟一共同认识的人。
Voice第一次见到Thin的时候，是在拉萨。当时她在西藏大学做志愿者任教，Thin足Voice内地的一个朋友介绍来的。那个时候，内地进来旅游的人挺多，常有人托她关照。但这个朋友跟她并不是很熟，事先也没有提起过。所以当Thin来找时，她感到非常意外。
一般这样的人到了后，询问的都是一些常识问题，比如到什么地方玩，应该选择什么路线，需要带多少东西等等，或者找不到便宜的旅馆要求帮着联系。过一段时间后，他们差不多在旅馆找到了同伴，也逐渐发现Voicc的知识和能力有限就自动销声匿迹了。
可Thin不足这样，他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进来就认识了一广拉萨城边的藏民，亲密得很，喊人家人哥，就住在对方家里。藏族大哥喝酒很厉害，Thin曾经跟他出去应酬过一次，一帮人在林卡里席地而坐。每个人都喝进去数不清的啤酒，按Thin说法是，即使喝的是水也太多了点。
拉萨是个非常小的城市，从城这头打车到那头也只要十块钱，只不过近的也是十块，统一价钱。顾客和司机都觉得这样便利，有关部门虽然几次强行改革，要求打表，但最后都失败了。除了的士，还有公交和三轮车，去哪儿都很方便。所以Thin里不在城区，还是经常进来。
他第一次来找Voicc时，聊的都是与哲学相关的问题，非常玄妙。两个人空对空地讲了半天，他恭维Voice的思维缜密，比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子都强。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布达拉宫广场，实都巳去过多次，但因为想不出更好的地方，就又去了，站在广场上看人家做生意。
他那个时候头发留到披肩，看起来有点像游客又有点像时髦的本地人，手上套一串绿松石的链了，说是山南过来的货。皮肤已经晒得黑屮带红，头上戴个西藏特有的大沿边帽，好像价格不菲。Voice记得自己在八角街问过就没舍得买，不过这帽本来就是男人戴的，它帽檐非常大，女孩的头放进去显得太小。
Thin在拉萨断续住过半年，其间去了阿里一次，不是跟团，是和几个朋友搭车进去的，也不是为了省钱，是图好玩。结果一进去就被人家扔到个兵站，耗了好久才终于搭车下来。在兵站百无聊赖的时候，他还给Voice打过一次电话，声音效果很不好，只知道他还平安而巳。
那段时间，Voice结识了一个女友，两人关系非常要好。等Thin从阿里回来再来找她，Voice就带了这个女友，Thin也没有表示反对。女友三十多岁，是个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人，两三岁就进藏，常年呆在高原，皮肤受了损伤，高原红很足明。
Voicc的女友挽着她的胳膊，Thin在旁边跟她们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三个人一起穿过藏大校园向门走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女生提着热水瓶从他们身边经过，Voice暗地拉了女友一下，示意她看这个人。等女生过去了，Voicc就笑道，看见没？这个就是你隔壁小孩以前的情人。
那天她们去的足藏餐馆，其实Voice和女友都不愿意去这种地方，她们吃不惯藏人的食品，尤是风干的生牦牛肉几乎每次吃后Voice都闹肚子，奶渣看上去好一点，但吃着也是味同嚼赔。然而Thin喜欢这里的民族风味浓厚，可能足他呆的时间还太短的缘故。
好在藏式套餐跟汉人的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样是米饭和菜，菜的味道也类似。于足他们一人点了一份，外带一壶酥油茶。餐馆四壁挂满了画，人和动物都有，有一个藏族小姑娘，画得非常好看。女友表示抱怨说，其实藏人没这么好看，而且她们身上有股味道，让人无法忍受。
没有多久Thin就出去了，她们以为他是上卫生间，可一直等到菜上全，他还没有回来。女友让店里上菜的藏族女孩去叫他，不料女孩却说，那个男孩吗，他早就结账走掉了。两个女孩火吃一惊，Voicc立即发短信询问，他简单地回复说，感觉不好，所以先走了。
小蝶疑心Voice讲这个故事可能是为了安慰她，她把其他交往略去，单单说了这个，是不是因为这个结尾呢？Thin突然地离开，正如他毫无声息地来。这个男孩太过感性，他学不会必要的妥协，而这个是多数人无法理解的，即使理解也不一定能忍受。所以他不可能成功，还好他从没打算要成功。
Voice从随身的小包翻出一个小本子，说是Thin回内地时送给她的纪念品，她自己从来不在八角街买这个。那是尼泊尔人用不知名的植物手工制成的本子，封面暗红，黑色的墨汁大片晕染开来，得破旧而肮脏，粗糙的纤维在纸页露出明显的裂纹，像暗藏的花，充满原生的气息。
3.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
福州路又叫四马路，以前这里是烟花女子的集散地之一，柳莺比邻，娇吟婉转，是寻欢者乐而忘返的所在。如今这里已成为文化一条街，到处是书店和文具店，也有几个画廊。Voice选择在这里约见网友，并非出于附庸风雅，只是因为它离537路车站比较接近。
Voicc并非一个热中见网友的人，这次因为要见的男孩是路过，以后能否再见到无法确定，自己又正好有空。小蝶跟着则是因为好奇，一半也是无聊。蓝色一直在建议她重新找个工作，或者重新找个男友，但她都没有明显表示出兴趣。
巳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小蝶没有跟自己的同学和同事联络了，她现在不想看到她们，也不想知道她们的消息。波波有时候打电话问她的情况，她含糊应付过去。好在波波自己很快怀孕，有很多事要忙，一时也顾不上问她。
当天约见的双方都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福州路上的思考乐书店，它和边上的星巴克一样，全身翠绿色，很是鲜艳，傍在一起特别般配。男孩的短信一说明他的主要特征：白色T恤，牛仔裤，头发短，身材瘦长。
小蝶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符合所有这些表征的男孩，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包，像是出来旅游的背包客。在上海的街头，有很多这样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他们可能只是过客，也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或者即将离开。
他们进了Starbucks这个连锁咖啡馆卖的产品全世界都一样，它占领着这个城市的时尚据点，彻底融入人们的生活，价格之便宜使白领们趋之若鹜。更重要的是，它营造出一种优雅的心境，在沪上形成一种独特文化，是小资情调的又一新标志。
三个人在一楼买了屮杯的卡布基诺，侍者很快冲好饮料，用一个跟麦当劳非常相似的托盘把东西递出来，浓香扑鼻而来。男孩接过盘了，三个人循着侍者的指点从外面楼梯进入二楼。沿边有一排靠窗的单人高椅，是给单身人士预备的。他们栋了靠窗的沙发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楼梯来往的人流。
不断有人从思考乐穿出来，进人星巴克，抑或是从星巴克穿出来，进入思考乐。到处可以看到烫过负离子和玉米穗的女孩，她们用草绿或本白的高光眼影，头顶着清汤挂面的直发，跟地上正在嬉闹的孩了一样肌肤莹洁可爱。
男孩端起咖啡杯喝了一他的手纤细淸晰地透出一个亚光的白金戒指，有棱有角，上面镶有一小粒碎钻，简洁大气。他发现小蝶注意到于是就解释：“是我以前女朋友送的她说今年是指环年互送戒指会给彼此带来好运……
“我喜欢这枚戒指，戒指足一种特别的东西，它是物化的诺言，承载了太多东西，要经得起时间的浸泡。我还有一个银手镯，一般不戴出来，因为没有男人戴这个玩意，我怕别人笑话我。那足我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惟一的一件。”
男孩来自北方，Voicc问他对上海有什么印象：“喜欢这里吗？”
海足一个暧昧的城市，男孩的神情和装扮都很特别。咋天在车站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男孩一直看我，到上车的时候他还盯着我看，我差点就上去跟他搭话了。我觉得这里的生活一定充满浪漫和新奇，可惜我只是一个过客，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
“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挺单调你是刚来不知道，呆久了就能发现什么都不稀奇。我觉得还是外地不错，至少人与人之间更有人情味，火家都闲着，不发展感情发展什么呢？”Voicc这番话说得小蝶也笑了起来。
男孩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用手指指窗外，正好两个男人拉着手在下楼。小蝶坐的位置，只能看到后面那个男人的侧面非常英俊，可以说是太淸秀了。两个人都穿得十分得体衣服不见得足名牌，似看去质地很好，穿在身很舒贴。
“这样出色的男孩在我们那JL就很少见，不是说容貌，而是气质。至少他们都比较羞怯，不敢这样公开走在大街上。可能这个跟从小待的环境有关，跟接受的教也有关系。”
“你说不敢公开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他们是Gay“显然是啊，靠右的那个，肯定是0。”
“既然你觉得海更开放，那有没有想过到这里来工作呢？”
“上海工作难找，像我这样，没有太多职、经验，也没有熟人介绍。即使找到一个工作，薪水也不会太多。如果没有升职的机会，一辈也不可能买房了，只能求个温饱。想到这些就觉得还是家乡好，至少离父母近点，工作也体面。”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不断有一个容貌端正的侍者端来各种赠送的冰淇淋甜点，午后的店里顾客很少，或许这是他们选择此时赠送的原因。一个个小蛋杯盛着的点心，吃到嘴里有一股沉实的香甜。三个人都非常高兴，越发不肯离开，一味的聊了下去。
小蝶问起男孩曾经的女友，男孩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自己和对方都有了新的恋人。当他后来对她comeout的时候，对方昆得非常高兴，说这样真是太好了，他们以后还可以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即使睡在他的怀里也不用担心。
毕竟是个年轻的孩了，说了一会的话，他就活泼起来。提到他曾经的感情经历时，他甚至是欢天喜地的，没有一点忧伤。讲到眼下的生活，就更充满刺激和快乐。他说在圈子里聊天，对方往往要求他脱去上衣，有时候他也会要求人家，通过视频观看彼此的身体。可惜话讲到这里就必须终结，这个话题无法深人，尤其足在这样一个场合。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物，
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东西，我都已经拿出来过了。
那些统统成为过去，无法再重来。
4.Youaremysuperstar
Voice的生活很简单，她最近的一个努力目标是要多认识一些出版界和媒体的人，尽管很多时候她讨厌认识人，尤其是那些庸俗无聊的人，但这是生活所必须的。这样就可能为她将来寻找工作带来便利，至少可以帮助她多发表一些自己的言论。
她告诉小蝶，自从她进了这个圈了，所谓的学术圈后，就对搞学问的人丧失了本来就不多的敬畏之心。在这个圈子里，性别歧视是很常见的一回事，男女界限非常分明。做事情的时候男人从不会想到找你，即使他们认为你有能力，他们也会从心底否认这一点，因为他们不能忍受一个女人超过自己。
如果你不是明显弱于他们，你就会根本没有事做。但如果你真的很弱，他们又会对你丧失兴趣。即使这样，很多时候他们找你也不足谈学问，而仅仅是无聊找人吃饭。不足说所有的人都无聊，而是多数人在多数时候都是无聊的。
她跟小蝶亲密起来以后，这样的交际场合带她去过几次。有一次去的是展览馆附近的小南国酒家，是个有点小名气的地方。迎宾的小姐又多又热情，上的菜估计便宜不了，可味道却并不怎么好吃，即使众辞赞誉的温蟹也不过如此。
一起吃饭的都是三，多岁的男人一个是所谓的青年评论家，在上海某高校做老师，一个是复曰1的博士后，还有一个是某出版社的。他们在一起讨论得起劲，谁在什么刊物上发了什么文章，谁又出了什么新书，如何新奇尖锐，引起了多火的反响等等。
余下的时间就是恭维两个女孩子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能干。小蝶是第一次跟这种人吃饭，觉得他们很别扭，有点招人讨厌。Voice的表情倒像是听惯了这一类的说辞，她一直保持微笑，似听非听，样子没恼，却透着一股冷淡，让人无法说得更深入。
出了饭店，经过门个小花圃，小蝶悄悄地跟Voice说她想回去，而另外那几个男人则开始热烈讨论到哪儿去玩。听说两个女孩要走，他们都坚决不同意，责怪她们太不给面了。Voice因为跟这几个人还不太熟，人家又刚请了顿饭，不好意思拒绝太深，就跟小蝶说还是去应付一次，如果不好的话下次就不跟他们出来。
那个据说是博士后的人开始打电话，一通折腾后，他声称巳经联系好地方，叫金大帝，那个地方他有熟人。到了一看，典型的声色场所，门口小姐花团锦族，排了一队在迎客，穿着露肩和后背的泡泡花裙，像刚从舞台上下来。
挑好房间后，博士后的熟人明月就过来了。那是一个看去二十岁才出头的小姑娘，倒没有化浓妆，穿得也清淡，上面是长袖花边衬衣，外套一件毛线背心，下边是黑色短裙，看不出一点风尘气息。她随身带了个小妹，端着食物盘招呼大家吃东西。
包房结构很简单，沿墙一圈是沙发，前面放一张矮桌，桌前足垫子，再往前就是卡拉0K机。小妹跪在垫子上把食物呈到案上立即站到一边去操作设备。领班小姐帮着斟了一道酒，逐一分发她自己的名片后告辞了。小蝶一看名片上面写的是业务经理。
博士后站起来邀请小蝶跳舞，小蝶说不会，实是不想跳。这里地方太窄，小妹又在角落杵着，她觉得别扭。可博士后坚持要教她，并且伸手去拉她，最后她只好勉强站起来，让对方搂住自己。她的动作非常生硬，正好符合了不会的谎言。
评论家见状，也乘机去请Voice于是四个人就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转起来。两个女孩了都带些不乐意而无奈的神情，一时你碰我，我碰你。角落站着的小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按照男人们的吆喝继续点歌。
“经常出来玩吗？”博士后问。
“一般不来这种地方玩。”
“看得出来，那你一般都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不去，在屋里呆着。”小蝶冷淡地回答。她感到厌烦透了，不想再假以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