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圣都警局，北好莱坞分局。
上杉绫瞪着一双美眸，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叫做安娜·阿黛尔的漂亮女人。
她的顶头上司，汤姆·韦斯莱警探则在一边注视着液晶屏幕，只是余光时不时落在安娜的身上。
当看到女人原本焦急的神情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变得平静下来时，汤姆挑了一边棕黄色的眉毛，托着下巴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起短薄的胡须，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电话那头是谁？他好奇地想，不禁联想起安娜秘而不谈的那两条线索的来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多半是这个叫做安娜的女人聘请来的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在美国并不少见，他对私家侦探也并不排斥。
相反，全美的绝大多数警察都对私家侦探抱有乐见其成的态度。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私家侦探和警察之间利益并不冲突。
前者拿委托方的高额佣金，后者则获得相应的业绩，皆大欢喜。
这是双赢的好事。
由于私家侦探并非正规警察，缺乏公权力，所以只能寻找证据，当证据找到后，将其交给委托人，后者再呈给执法机构，由执法机关前往执行法律。在执法过程中，私家侦探一般不参与行动。
以上程序已经成为了美国警方司空见惯之事。
令汤姆·韦斯莱真正好奇的是，一般来说，私家侦探是不会接取刑事案件的。
如今全美持有私家侦探执照的公司约有14000家，他们普遍接取的案件内容为：调查假冒产品、公司调查、配偶外遇、保险诈骗等。
通常来说，愿意接取刑事犯罪案件的私家侦探，多半是退休警察。
由于他们长年累月和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打交道，所以对杀人、凶器、尸体、解剖等刺激感官的词汇已经习以为常，也对于历史上的那些著名杀人案如数家珍，深谙杀人者的心理，敢于和杀人者博弈，同时也具备一定的近身格斗、枪械射击能力。
换作是一些没有从警经验的私家侦探，是没有那个胆子接取刑事案件的。
思绪流转到这里，汤姆·韦斯莱忍不住想到，难道说有一个业内前辈接手了这个案件？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两张截图，心中突然对安娜的话有了几分兴趣。
不过他的这些兴趣，在四十分钟后吴江夜站到他的面前后，顿时全无。
“侦探？东方福尔摩斯？”
汤姆掀起嘴唇，目露讥讽，把玩着手里单薄的名片，同时一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吴江夜。
吴江夜的神情看似平静，可是时而抖动一下的小腿却出卖了他。
以汤姆资深警察的锐利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这个年轻的有点过分的青年，平静之下隐藏的是无比的紧张。这和他事先预想的干练老道的警察前辈简直是天差地别。
现在侦探界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连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都能够自称私家侦探了？还东方福尔摩斯？
汤姆在心中嗤笑，可面上却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
那张名片在他的指缝间如穿花蝴蝶一样来回翻转，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煎熬着吴江夜。
起初吴江夜还敢和他对视，可三四秒过后，吴江夜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对方的眼神太过于锐利，就好像能够看到他的心底深处一样。
他知道，还是自己太嫩了。
这种眼神，他的亲生父亲和继父也拥有，那是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洞察力。
吴江夜咳嗽了一声，不去和对方比谁的气场更强大，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这桩杀人案，由安娜小姐委托给我，她认为，杀死大卫·贾巴尔的凶手并非你们逮捕的鲍夫·约翰逊，而另有其人。
接到她的委托后，我立刻进行了调查。由于大卫·贾巴尔的死因和道具纰漏有关，所以我的初步目标锁定在了道具师莉娅和鲍夫身上。
而鲍夫你们已经带走了。所以我需要深入调查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莉娅。”
“经过一番排查，我基本上可以确认，莉娅才是这桩杀人案的幕后主谋，你们所逮捕的鲍夫·约翰逊只不过是一个被丢到台面上的替罪羊罢了。”
“支持我做出以上推测的证据主要有这么几个。”
“首先，大卫·贾巴尔作为世界知名魔术师的同时，也是一名收藏爱好者。据我所知，一个月前他曾在劳伦斯拍卖行用一千三百万美金的天价拍下了一件华国商朝的青铜器。巧合的是，道具师莉娅同样也是在一个月前被大卫·贾巴尔所雇佣。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她接近大卫·贾巴尔身边的目的是为了盗取这件青铜器。”
“你们警方不也发现了死者死的那一晚，他的住处有被人侵入的痕迹吗。”
吴江夜平静地问道，似乎已经忘了那一晚真正入侵的正主本人，其实是他自己。
“没错。”警探汤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质疑吴江夜是怎么得知这些警方内部消息的，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信息一定是安娜提供给这个年轻侦探的。
“经过刑侦技术实验室的事后检验，大卫·贾巴尔家的保险箱在他死后有被打开过。”
“有检查到指纹吗？”吴江夜问，问完他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这么蠢的问题竟然也问的出口。
果不其然，汤姆听到这个问题后，立刻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暂时可以推测，那尊青铜器就存放在保险箱里，而有人盗走了它。”吴江夜连忙收拾措辞，强自镇定地说。
“嗯。”汤姆敷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吴江夜说的话，还是不认可。他给吴江夜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陪邻居家的小孩玩侦探游戏一样。
吴江夜憋住一口气，真想告诉他们那一晚就是莉娅入侵的住处，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一旦这么说，很容易暴露自己。
“确认了道具师莉娅的犯罪动机后，我立刻把全部的调查重点放在了她的身上。”
吴江夜继续说，“今天中午，我找到了她的住处，发现她不在家。不过我在她家门口的公共垃圾桶里翻出了她丢弃的手机。通过某些手段，找到了她和鲍夫·约翰逊的聊天记录。我认为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断，她借助鲍夫母亲病重需要巨额资金救治这件事，利用鲍夫和大卫之间的仇怨，唆使鲍夫杀死了大卫。也就是说，鲍夫只是个从犯，她才是真正的主谋！”
“呼……”
吴江夜喘了口长气。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实在太考验他的肺活量了。
不过让他稍有安慰的是，当他像影视剧里的侦探那样帅气地道出真凶是谁后，脑海中立刻响起的两声提醒。
【称赞值+50】
【称赞值+100】
第一声提醒的来源，无需多说，旁边安娜饱含赞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第二声提醒的来源，吴江夜有些摸不着根脚。
眼前端坐着的警探仍旧是满脸恹恹，难不成他脸上摆出这副讨人厌的模样，心里其实已经把他夸上了天？
“是你？”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吴江夜心中一凛，转过身，迎面而来是一沓厚厚的资料，顺着向上望去，则是一双透露着好奇和惊喜的大眼睛。
在她左胸的铭牌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艾丽娅。
下面是一行小字，用的是汉语，哦不，日文：上杉绫。
“艾丽娅，你们认识？”警探汤姆说。
“之前见过一面。”趁着上杉绫话还没出口，吴江夜连忙接过话茬，同时心中对那100的称赞值来源有了定论。
“你来干什么？”上杉绫落座，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吴江夜。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是私家侦探嘛。”吴江夜讪笑。
“可你不是说对这个案子没有兴趣吗？”
“请注意我当时的措辞，我没有说没有兴趣，而是说没有人雇佣我，所以我不会突发正义去破案。”
“现在就有人雇佣你了？”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旁边这位美丽的女士吗？”吴江夜笑了起来，安娜脸上也露出笑意。
说完这句话，吴江夜不再理会还想询问什么的上杉绫，继续对警探汤姆说道：“现在嫌疑人，道具师莉娅，正在洛圣都H酒店休息，如果你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他原以为他说完这句话，对方会立刻指使手下出动。
可谁知，对方听完后叹了口气，说道：“抱歉，这个案子已经不归我管了。由于死的人名头太大，FBI已经介入了调查。”
“什么？”吴江夜顿时一愣，接着立即问道，“所以调查的结果呢？”
“他们认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谋杀案，既然已经有人认罪，就直接判定了鲍夫杀人。”
“还有这种事？”吴江夜傻眼了。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抬头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谋杀案了。这涉及到价值一千三百万美金的古董。这是文物盗窃案！”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件青铜器曾经在保险箱里？”警探汤姆怜悯地看着他。
吴江夜沉默了，他哪有证据证明，一切都只是他的主观臆测罢了。
怪不得对方始终表现得没有什么兴趣，原来这个案子的主导权已经不在对方的手中，就算自己说服了对方，让对方确认凶手另有其人。可他拿什么去说服FBI呢？他甚至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吴江夜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就这样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那个女人不仅仅杀死了大卫·贾巴尔，更把一个原来与杀人无关的老实人拖入了血色的深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因为这件事，缺少治疗的费用，而将不久于人世。
这是三条人命！
等等！
吴江夜猛地抬起头，殷切地盯着警探汤姆。
后者皱了下眉，不明白这个年轻侦探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鲍夫，鲍夫·约翰逊，他现在在哪里？”吴江夜问。
“在洛圣都县监狱。”
“我能见他一面吗？”
“以什么身份？”
“朋友。”
“……可以，我来帮你申请。”
犹豫了一下后，汤姆·韦斯莱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帮助眼前这个亚裔年轻人。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样子吧。
他从吴江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样的正义感爆棚，一样的不顾一切。
“谢谢。”吴江夜只说了这两个字，千言万语汇在一起，也只有这两个字。
汤姆·韦斯莱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次日上午，吴江夜就在洛圣都县监狱的接见室里见到了鲍夫·约翰逊。
有趣的是，距离这个全美最大的监狱系统11英里外，就是莉娅居住的洛圣都H酒店。
狱警引领鲍夫进入接见室，这个高壮的光头白人男子，穿着橙红色的囚服，大块大块的肌肉露在衣服外，当他看到玻璃对面的吴江夜时，眼中明显地露出疑惑，他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疑惑归疑惑，当落座后，他依旧提起了听筒。
“你是？”
“不用在意我是谁。我来找你的目的很明确。我已经知道了你并不是‘大卫贾巴尔案’的主谋，你的背后另有其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鲍夫神色慌张起来，作势要挂断电话。
“先别着急。”吴江夜连忙说，“你和莉娅·霍金斯的聊天记录，警方已经完全掌握。你就算否认也没用。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莉娅·霍金斯向你保证，在你承认杀人后，会向你的母亲提供一百万美金作为她的治疗费用。是不是？”
“……是。”
听到吴江夜说的这么准确，鲍夫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
吴江夜继续说：“可你知不知道，你相信的这个人，她的真正身份其实只是一个贫民窟里在温饱线挣扎的小角色罢了。有人雇佣了她，接近大卫的身边，想要图谋些什么。我想你当时应该也有所察觉，毕竟她制作道具的技巧，你作为一个资深的道具师，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之后，她利用你和大卫之间的仇怨，借刀杀人。
是，她也许会拿到一笔巨额佣金，但你觉得会有一百万美金那么多吗？就算有，你觉得她会给你吗？从一个穷怕了的人手里，就算是上帝来也抠不出一百万美金。”
鲍夫保持沉默。
但吴江夜注意到他的胸膛正在不断上下起伏，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而那两个沙包大的拳头，也慢慢地攥拢，其上青筋暴起。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吴江夜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但请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一百万美金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地掏出来的。”
“我知道。”鲍夫哑着嗓子说。
“我来找你的目的，主要是FBI那边消极怠工，认定你是凶手，不愿意接受我提供的证据，去逮捕莉娅。所以我需要你向法庭提出申诉。届时FBI一定会很烦躁，他们才会接受我的证据。”
“明白了。”鲍夫重重地点头。
“就这些。”吴江夜挂断电话，朝鲍夫感激地笑笑，走出了接见室。
之后的事如吴江夜所料，鲍夫向法庭提出申诉，认为是FBI方误判了他的罪行。FBI方正在想办法应对这件事，恰好安娜代表吴江夜向FBI提供了相关的证据，这简直就是打瞌睡送枕头。
更巧的是，正当FBI以为莉娅已经逃到了首尔的时候，他们却查到了有人用莉娅的居民身份证和护照在洛圣都H酒店租了个房间，并且连续居住了三天。
这一点吴江夜当时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也没有料到。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莉娅·霍金斯被当场逮捕，有关于她和鲍夫两人的罪行判定正在继续。
不过这并不归吴江夜管。
他作为一个私家侦探，职责就只是完成委托人的委托罢了。而在这个委托中，找到真正凶手就够了。至于之后的一切，是美国政府的事，和他无关。
作为委托方，安娜向他支付了两千五百美金作为酬劳。
吴江夜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给鲍夫的母亲用以治疗。
然而，这点美金并不是他在这次的“大卫·贾巴尔案”中得到的主要收获，别忘了他还有个系统，那才是重头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