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飘着的饭香味儿就像是号角一般把我从梦中唤醒。眼睛微睁，半睡半醒之际，我看到床边有人影在晃动，我猛地起身，有些头晕。晃晃头，耸耸肩，整个人像是散了一样，脚也还麻着，难道梦中的一切是真的？
我翻开被子，整个人只穿了件宽大的白色衬衫，我恍然间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诡异。譬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譬如，我怎么会穿着男人的衬衫？我拉紧被子，使劲儿的回想，不对，不对，根本就没有男人出现啊？我……我思考着，卧室的门忽然被拉开，李志宇哼了一声，望着我，摇摇头。
“醒了就起来去刷牙洗脸。”我睁着牛眼，完全乱了。等等，我怎么会和他搞到一起去，我必须想想，抓紧着被子，一副木头的扮相。等回过神，李志宇的脸已经整张凑上来，他伸手在我面前晃晃，我慌乱的向后退。
“你！你，你对我……”我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的鼻尖，分明看到他嘴角那不怀好意的笑。
“你别笑！你对我……我们……”我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能干出破格的事情才行。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现在可以起床了么？”李志宇翻开被，似乎没有任何顾忌，我傻了眼。这个要怎么办，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我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云南白药，那个……衣服，衣服你的？”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只是专心的铺床上的被子，根本没正眼看我，可是他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我心里却像是乱麻，理不出头绪。
“恩。”他半天才回了一句。
“你，你换的？”
“恩。”
“你换我衣服干吗？你个色狼！”我伸手拍他，被他捏住了手腕，他看我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乐出声音。
“你还真是……”他哼了一声，好像很无奈。
“你还能笑，我可怎么见人啊！”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悔恨交加。他看我半天不出声，凑上前，推了推我的肩膀。
“哭了？”我不语。李志宇蹲下来拉我的手腕，我扭捏着，径自在那酝酿情绪。不过，我必须承认，我是个新时代女性，即便这样，我也没法流一滴眼泪。真是可悲。
“是是是！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哭么，还说的那么轻松！”我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都坐在了地板上。他居然还能乐出声音，我真是觉得这次有够丢脸的。
“那个……什么都没发生，你的衣服是我拜托隔壁的大婶给你换的，你吐了一身。”他叹了口气，然后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自己独自享受起来。我悄悄的透过手指的缝隙看他，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你确定？”我挑挑眉，半信半疑。李志宇坐在地板上，探身靠近我，轻轻的哼了一句。
“或者，你觉得……发生什么也不错？”这个家伙可真是，我挥手便在他脑上敲了一下。
“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我在你家住了一夜，我们……就多熟，你不要出去胡说。”我心里没底，他在楼上，我在楼下。世界上又没有不漏风的墙，如果报社的人知道了，那我岂不是晚节不保。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眼中忽然出现一种我看不大懂的情绪，只知道，看上去有些很危险。
“我哪有怕！”我别过头，整理着自己麻木的脸。
“还要多久吃饭！”我扯开话题。
“现在。”他起身，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恢复到了正常无笑状态的李志宇还真是有够阴冷，整个人都像是罩着一层金钟罩，和顾青城一样，不让人靠近。
顾青城？我笑了笑。没错，心动是没用的，不能当饭，不能当钱，也给不了安全感。
我洗漱完毕，缓缓的移步到厨房，李志宇正在把食物端到桌子上，我凑到他身边，看着他做的三明治和热好的牛奶，笑嘻嘻的拍拍手。
“我不喝牛奶！”我把玻璃杯推到李志宇身边。
“不行！”他摇头，我皱眉。他推给我，我就耍赖的推给他。
“苏恩，你必须喝，以后临睡之前也要喝。”他说的郑重其事。
“为嘛！我不要！”我学着天津人的说话方式打趣着。
“你知不知道，你整晚做梦，你睡眠质量有多差！”他把牛奶再次推回到我手边，我没吱声，低头啃手上的三明治。
“你哭了一个晚上，吵的我没法睡觉！”李志宇自己喝着杯子里的牛奶，我听得到他喉结发出的闷响。我又做梦了么？又哭了么？我脸发烫。
“喝了！”他半命令的口气让我不安，我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一股我讨厌的牛奶味儿浸在嗓子里让我反胃。
“我喝不下纯牛奶！”我捏着鼻子，调整着呼吸。
“怎么？”他没笑，只是看着我独自发牢骚。
“总之，我不喜欢！”老爸说，是因为小时候老妈总是忙着出差，所以我很小就不喝母乳了，之后完全依靠奶粉，可是长大后便成了禁忌一般，再也没触碰过。
“算了，我倒果汁给你。”他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子上拿下果汁倒在杯子里，递给我，望着我的眼神像是怜悯又或者是其他的，总之，这个男人的眼睛我看不懂，因为太浑浊。
“谢谢！”我笑，可是多了一丝尴尬，他知道的太多了，仅仅是一夜，他好像把我看的更透了一样，言语之间总是在暗示着什么，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
“吃好了就换衣服，我送你。”
“不是送！是顺路！”我强调着，他淡淡一笑，任由我说什么。他从衣架上拿出洗干净的衣服，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又差他一次干洗费了吧。
“那么晚，你怎么找到地方洗衣服啊？”我嘿嘿一笑。
“只要想找，总能找到的。”我不语，接过衣服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竟和他身上的出奇相似。我撇嘴，眯着眼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公寓到报社大厦的一路，我们没有交谈一句，我只是望着窗外路旁的干树枝发呆。空调很温暖，李志宇看上去也让我很安心，我忽然觉得，世界上很多夫妻在一起也不过如此，总是貌合神离，不见得多相爱，只是为了相伴。
“李志宇，你会娶一个不爱你的人么？”他望着前方，没说话，我以为他没听见，便扭过头继续看风景。
“上帝会带给你一个最适合你的人，不论爱或者不爱，都不能选择。”我侧脸看他，他没有表情，嘴角保持他一贯的微笑。
“那上帝把那个人带给你了么？”
“还不知道。”他笑，我也笑。是啊，如何才能确定那个人呢，即便他此刻就站在你眼前，你也无法确定，甚至无法做什么。我叹气，他转过头和我对视。
“为什么叹气？你呢？”李志宇的语气很轻，带着些许的凉意。
“我？我本来以为我找到了，可是……好像找错了。”我别过脸，窗外的风景依然灰白一片，雪在泥泞的公路上变得浑浊不堪。我没回头，但是听得到李志宇的笑声。是觉得我傻么？确实很傻。
“上帝喜欢捉弄人，所以，即便前一秒你觉得他是你的，可是第二秒他已然成了别人的归宿。”我靠在椅背上觉得头晕晕的，他时而用余光看我，我视而不见。
“苏恩。信缘分么？”
“不信。事在人为。”
“是么？我觉得……”他的话却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我明白他话里有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有些事情物极必反，不必太强求。”
“李志宇，你的中文比我想象的好。”我按下车窗，他不理我，只是把空调开得更大，可能是怕我太凉。
“如果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差，或者我们可以做朋友。”我把胳膊架在车窗上，任窗外的寒风和车里的温暖混合成一块，呼吸之间多了丝自由。
“第一印象太晦涩了，我喜欢细水长流。”他笑，总是在那不经意间留露出他的淡然。我有时候常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甚至像是看破了红尘一样，可事实是也许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吧。
“你是想上善若水么？”
“如果可以，未尝不是件好事。”
“心中没有欲望的人会刻意的利用我改版的事情么？”我转过头，望着他的时候，嘴角留露出嘲讽。他笑，却很真，起码我认为。
“如果你不改掉你喜欢推算人的想法，你以后会输的很惨。”他一只胳膊支着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根本没有理会我。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如果我说，我没有利用你，你信么？”
“不信！”
“既然不信，还要确认什么呢？”他反问。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我没办法解释和他重逢时候的种种，如果把这些归结为意外和巧合，那我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更像是一本小说。
报社楼下，他停下来，让我先下车，然后他再去停车场。我懒得和他客气，只是言听计从的照着吩咐做。
“李志宇，网站的事情……”
“你已经把工作交给别人了，你应该问你的下属，而不是我。”我狠狠关上车门，他也没有多做停留。
这个讨人厌的男人，真是让人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厌恶。我回头，刘芝站在我身后，乐的像是朵夏日里的向日葵，我尴尬的苦笑了一下，和她一起向电梯口走去。
“苏……”我唯恐她先开口，赶忙解释。
“我们不是那种……”
“诶呀，还害臊什么啊，你男朋友做什么的？车不错，很有钱，是不是？”我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跌回了肚子里，原来，她没看到是谁，仅仅是车子。我恢复了元气，开始瞎掰，反正撒谎不用上税，更何况是善意的谎言，对谁都无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