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末央着实隆重。一班家佣走马灯一样来回穿梭,碗筷杯盏碟各种用品摆在末央面前一丝不乱,末央居然看见面前还摆了一把银制的汤勺。但是,坐席面的却又着实简单了些,若大一张黄花梨本色八仙桌边仅仅只有一主一客。
“末公子喜欢什么酒?”翁仲桐问。
“客随主便,我什么酒都可以喝一点,翁老先生还是你定吧”末央笑着说。
“好,爽快。我们今天就喝点琼浆玉液怎么样?”老督台翁仲桐年轻时的豪气也慢慢地流露出来了。
“翁先生,琼浆玉液是什么酒?”末央问。
翁仲桐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把管家叫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管家应声去了。
翁仲桐对末央道:“有一年,皇上在午门行大宴仪赐文武百官宴席,光禄寺启用的酒就是这琼浆玉液,九轮敬皇上酒之后,有官员就开始醉酒失态了。光禄寺主官在皇上面前磕头领罪,头都磕肿了,从此以后宫里设宴,光禄寺再也不敢启用琼浆玉液酒了”说完,翁仲桐又哈哈大笑起来。
末央暗自揣度:今天可能是遇到烈性酒了。
一会儿功夫,管家捧着一个白底青花的瓷酒坛子进来,杏黄色的封口布足以显得这坛酒与众不同。揭开封口布,又是一层油纸封住坛口,油纸上盖了一个鲜红的印戳,印戳只有两字:御制。撕掉封口纸,又是一层封口泥,除去封口泥才看见白色的酒坛盖子。
管家这边开酒坛子,那边翁仲桐又问末央:“末公子,你的口味是属于南方还是北方?”
“辣的甜的酸的咸的都行,不过有一条”末央呵呵笑了一下接着说:“我是一个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翁仲桐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跟着末央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好,无肉不欢。”翁仲桐大笑之后又把管家叫过来,如此这般说了几句,管家一愣欲言又止。翁仲桐收住笑容道:“还不快去!”
管家只得点头去了。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无肉不欢,那个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现在有能力吃肉了,可医官却叫我少吃肉。末公子,这人生你只是刚开了个头。”翁仲桐的语气里沧桑的意味很浓。
这时候,家里的小丫头把酒坛里的酒分装到温酒的小瓷壶里,烫了一会把酒倒进他两面前的酒盏里。
末央端起酒盏闻了闻,抿了一口。翁仲桐含着笑看着末央问:“末公子,如何?”
末央故作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道:“够劲!”又引起翁仲桐哈哈大笑。
其实,末央这么一闻二尝三感觉就品出这御酒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刚烈,仅仅是顺着这位老督台的意思罢了。
“来,末公子,我们是不是先干一杯?”翁仲桐端起酒盏道。
末央赶紧端起酒盏站起来道:“这第一杯酒敬翁先生永远健康”。说完,末央一口就把盏里的酒干了。
佣女小丫头又过来给他到满了第二杯,末央又端起来道:“愿天下太平!”又一口干了。这是末央长久以来的夙愿,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都痴心不改。
“好!”仿佛引起了翁仲桐的共鸣,他击桌叫好之后也干了一杯。
“这第三杯酒”末央端着酒盏看了一眼窗外接着说:“祝愿这神仙之地和老神仙永远这么祥和这么美好”。
末央接连喝了三大盏酒,只有最后一个祝愿令翁仲桐略有沉思。
看见末央三杯酒都是一饮而尽,翁仲桐心下颇有感触:这个青年豪爽不落旧俗愿景宏大,真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心下不由的对末央好感倍增。
“来,末公子,老夫与你同饮一杯”翁仲桐也豪迈地举起酒盏。
喝完这盏酒,上来的菜式忽然就变了。清炖肘子、东坡肉、梅菜扣肉、八宝填鸭……总之尽是些大鱼大肉。末央立刻明白他刚才和管家交代了什么。
末央笑着问:“翁先生,这餐菜式是不是有违医官对你的叮嘱?”
翁仲桐扫了一眼各式菜肴,最后望着末央点点头。“今天我看着你大快朵颐,也是非常畅快”。
“我理解,我理解”末央道,“请,翁先生,我再敬你一杯”。末央又是一饮而尽。
尽管是两个人的宴席,也是笑声不断频频举杯,不知不觉一坛子琼浆玉液就要见底了,侍酒的小丫头问老督台“老爷,还要再添酒吗?”
翁仲桐一愣问:“一坛子酒喝完了?”
“是。要上一些桂花酒吗?”小丫头问。
“桂花酒清淡似水,根本不适合我和末公子的性格。再取一坛子琼浆玉液来”翁仲桐豪迈地说。
末央见侍酒的小丫头情有不愿,但还是告诉守在门旁的管家,管家转身去了。
末央道:“老督台,还是留些酒下次再饮好不好?”
“末公子,你没听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话嘛?”翁仲桐道。
这句话末央太熟了。在曾经的酒桌上,末央不止一次听别人念过这句诗,而且他还特意查过这句诗的出处。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末央随后念出这首《将进酒》的下一句。
翁仲桐愣了一下,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末公子,为你的豪气干一个!”
翁仲桐又举起了酒盏,末央话也不说两手举盏一饮而尽,亮了亮盏底。酒盏还没有放下,门口有侍女道:“老夫人来了”。
末央赶紧放下酒盏站了起来。门口拥进来一群女眷,当头的是两个一老一少,老的面目慈祥两鬓发髻如云,脑后盘着的发髻云丝如雪,穿着紫红色暗织团花的对襟合领的丝绸衫子,体态富贵,想必这一定是老夫人了;一旁挽着老夫人手臂的是一位体态纤细的少女,穿的是翠色绢丝的小袖对襟云衫,鱼白色绢丝月华裙,步履款款婀娜多姿。
末央一见少女顿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