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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石碑

一个落魄车夫经过王乌村,他双腿长短不一,走路颠簸,现在只因马车走不动了,天色已晚,便请求在村子住一晚,可村里挨家挨户都没有空房,本想着拒绝他的求留,可最后想到庄婉儿一个寡妇住的地方也不小,所以打算着让他在那里留宿一晚。

可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怎么可能和一个年轻车夫同住一屋呢,不过村里人却不在意,他们觉得有村子的规定在,庄婉儿肯定不会怎么样,而这个车夫也只是住一晚,肯定也不会发生什么。

庄婉儿起初没有留心,可那车夫却不这么想,看着年轻貌美的女子,仅仅只是一晚,便心系女子,无法自拔。

庄婉儿也是自从新婚之夜便很少与外人来往,父母更是当她灾祸一般。

车夫虽然只是赶车,身有残疾,未有什么锦绣前程,却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走遍了过往的好山好水。

这让宛如笼中鸟的庄婉儿羡慕不已。

那一晚,两人秉烛夜谈,车夫知道了她的遭遇,她了解了车夫的自在,或许两人都有情义,而庄婉儿也向往着在外游历,看尽山河的兴致。

只此一晚,两人却宛如结识了数载,相见恨晚。

初日破晓,车夫本想着带她离开,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不能走的,即使离开了伤心之地,自己也始终是一个不洁的女子,她认为自己配不上车夫,她更加不想为车夫带来灾祸,所以拒绝了。

车夫见劝不动庄婉儿,只好作罢。

离开之时,将一枚编制的草戒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说这是西方人的一种仪式,代表着两人有心,心中有情,他会等着她。

或许是天公作梗,这一幕却被村里人看到了,等这车夫离开之后,村长把庄婉儿抓了起来,称其不守妇道,应当以死洁身。

可仅一枚草戒并不能说明什么,在村里几个妇人的鉴别下,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但心已乱,所以最后在村里人的一致决议下,将她左手的无名指砍了下去,虽然只是一根手指,当时却流了相当多的血,几乎染遍了村长家。

事后,庄婉儿并不后悔,她不后悔在自己无尽的苦难生活中,曾经有一晚会这么幸福。可之后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苦难。

村民们认为她的心性已经不再贞洁,所以在生活上处处为难她,平时供给她的粮食也少了一半之多,让她一个女人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村民如此,父母视她更是如耻辱一般,此番境况,还不如死了痛快。

之后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男人潜进了她的房间,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玷污。

她不知道男人是谁,她很后悔,后悔那晚没有跟车夫离开,看着他留给自己的染血的草戒,终日以泪洗面。

事情最终还是暴露了,她无法除去男人在自己身体里留下的痕迹,小腹鼓了起来。

这下村里人抓到了把柄,任凭她如何解释都不再理会。

将她沉入王乌江,连同腹中胎儿一起溺死,并将尸体埋在了房中。

没过多久,车夫再次赶车路过了这里,村民倒是不怎么在意,将庄婉儿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车夫知道之后更加后悔,不过他后悔的并不是爱过那个叫庄婉儿的女子,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当时就带她离开。

当他再次回到庄婉儿房中的时候,看到了她留在桌子上的草戒,即使染了血却还是小心的收着,他知道,庄婉儿还是那个和她两情相悦的女子,并未移情其他人。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情。

他想为女子报仇。

报仇并不是说杀了那晚玷污她的男人,而是整个村子,这整个村子都是杀死女子的恶徒。

村子里只有一口井,村里人正常的用水都是从这里攫取。

一晚,他从外面带来一种迷药,将迷药撒入井中。

当晚,所有的村民都在晚饭后昏迷不醒,倒在饭桌上,而车夫则把男人的身体全部抬去了不同的房间,让每个女人身旁睡着的都不是自己的丈夫。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就躲到了这间庙里。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切如他所料,女人看着身边的男人大叫,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晚的事,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别人的旁边。

整个村子陷入混乱,车夫却在一旁看着好戏,如果他们依然守着村子的规定,那么就必须杀光村里所有的男人,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那么他们就必须为庄婉儿的死给个交代。

可事情终究在向着残忍的方向发展,那天阴的特别厉害,所有的男人跪在地上,当然也包括那个玷污了庄婉儿的男子,他们身后站着自己的妻子,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泪光,他们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必须要付出代价,而执行这代价的,是自己最爱的人。

女人下手了,用刀子划过自己丈夫的脖子,宛如给鸡放血一般,鲜血喷射而出,血流成河,将村口的地面染成了红色,之后女人将丈夫的尸体埋在了自己家中。

车夫看到一切后,很不解,他虽然想报仇,可是更想看到村民的改变,他不希望之后再出现更多的像庄婉儿这样的女子,可是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从此王乌村成了寡妇村,村中再没有一个男人。

女人们无法耕作,最终渐渐饿死,先死的人被后死的埋在家中,当剩下最后一个女人的时候,车夫出手,把她埋葬,然后修葺了这座亭子,雕了这座石像。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座荒芜的村子究竟是为什么变成了这般荒芜的景象,归根结底,还是那种顽固不化的封建传统,有些人信奉的所谓真理,不管在什么世代都未必真实,而我们所希冀的终将只是各自的幸福。

白衣女子说完就拿着篮子离开了,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看到她左手的手指少了一根指头,正是一根无名指。

而她走后没多久,一个老人走了进来,看着我们几人有些愣住,了解了情况之后,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们跟我走吧,我虽然不去酆都,可会去隔壁镇子,你们在那里应该能找到马车,还有修洋车的地方。”

“真的吗?谢谢老人家。”

“不用谢,我也只是来看看故人罢了,”说完,老人在石像前拜了一下,放上些水果,笑道,“走吧,我的马车刚好就停在外面。”

老人转身离开,可是他的两条腿却长短不一,走路有些跛,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草戒,草戒倏地闪了一下白光。

原来有些人注定会陪伴彼此,即使阴阳相隔,即使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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