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偶天成拜玉堂,争看娇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调鹦鹉,台上吹箫引凤凰。
这日的张府内外,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门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鞭炮齐鸣节节高,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正可谓是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
数十里的红妆,从城南排到了城北,在这热闹非凡,人潮涌动之下,竟不显得杂乱,反而井然有序。
路两旁站着许多扬撒花瓣的侍女,不停的撒着,那花瓣像雨般,不仅遮挡住了看热闹,沾喜气的老百姓,还直铺到看不清地上的红毯,垫了厚厚的一层。
冷风卷起花瓣,带起的花香直刺得八抬大轿里的萧藜头晕。
只可惜带着红盖头的她瞧不见外边儿的动静。
百姓都说,就是王公贵族娶亲,也比不上张家这阵仗。
听说张家大公子娶了个辽人。
众人更是议论纷纷,一开始都责骂张锡文老糊涂了,可紧接着这“舆论”又被一群说书的人给“弹压”了下去。
张老爷这是为了挣辽人的钱呢,指不定哪天就把辽国给霍霍空了。
轿子进到张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日头卡山了。萧藜有些狼狈地缓步走出轿子,迎亲的童子们便一拥围拢上去。
张家,苏家,还有许多来吃酒的男人女人们也不甘示弱,跟着也围了上去,一个个脸上充斥着喜气,眼睛里带着好奇,像是想上前去掀开盖头,看看新娘子面貌如何似的。
可与这些看热闹的人不同,张元佑则黑着张脸,从他的眼神中,姿态里,看不出一丁点新婚的喜悦。
他沉闷不乐的表现甚至让人觉得他在说:“老天爷,快他娘的结束这一切吧!”
好在此时的萧藜并不知道这些,在父亲不悦目光的注视下,张元佑值得硬着头皮,满脸不愿地牵过红绸子,迎着新娘进得堂屋去了。
萧藜开始对南朝婚庆之仪深恶痛绝了。
这一路上,又是放铳,放炮仗的,大红灯笼开着路,龟行般的走了半天,沿途一路山响般的吹吹打打,好不容易捱到地方了还得给人磕头。
各种繁琐的礼仪下来,她都快要骂娘了。
终于熬到结束,她便在自己未来夫君的引领下入了洞房。
红烛照得透亮的婚房内,绣花的背面上绣着鸳鸯,桌上则摆着混着红枣,桂圆,莲子以及海外传进的花生熬制的粥,寓意“早生贵子。
萧藜静静的坐在婚床上,左等右等,却迟迟等不到张元佑来揭开盖头。
急不可耐的她撩开一角,目光扫过屋内。
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顿时气急,扯下盖头便冲到躺在罗汉床上睡去张元佑跟前。
“你什么意思?”她面色不善的质问道。
张元佑无所谓地耸肩:“你觉得呢?”
萧藜一时语塞,心中苦闷。
“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娶我。”她道。
张元佑则摇着头。
“我并没有不愿意。”说着,他强辩道,眼角带着戏谑看着萧藜。
“我只是不想被人像畜牲一样用来配对。”
“畜牲?”萧藜闻言,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她难以置信的反问。
“难听是难听点。”张元佑撇了撇嘴,摊开双手:“但事实如此。”
“你以为我就愿意嫁给你了?”本想发怒的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反而针锋相对地讥讽。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张元佑语中透着不屑,一双眼睛“兴师问罪”般瞪着萧藜。
“因为嫁给你萧家有利。”萧藜直话直说,毫不避讳。
“嫁给你就能救萧家免于“破产”,我为什么不嫁?”
张元佑闻言,脸色突然就变了。
怒气烧得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鼻翼随着胸膛的起伏一张一合,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暴起的青筋流下。
紧咬着的嘴唇向下弯折,嘴角向着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这怒火,萧藜毕生从未见过。
一切发生的过于意外和突然,突然翻脸的张元佑让萧藜不明所以,也是她感到自己就像波涛汪洋中无根的浮萍,被狂风和大雨无情地吹打和蹂躏。
他的睫毛一动不动,瞪大的眼珠也一动不动,活似庙里怒目的金刚,看透了她一身皮囊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既然你已经嫁进了张家。”张元佑说着,起身将她环抱过去,扔小鸡般将她丢在罗汉床上,双手撑着床檐,弯下腰,脸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门,恶狠狠地“警告”道。
“你就是张家的人了。”
“若是让我发现,你为了帮着你父亲,帮辽国而背叛张家,你的下场,会比偷人的有夫之妇更惨。”
萧藜因张元佑的举动和话语而惊慌,颤抖。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微颤着,合着将红未红的眼睛,让人感觉她随时都要哭出声来一样。
而恐惧里露出的一丝微不可查的羞怯和腼腆,也被张元佑看在眼中。
“你会是我张元佑一辈子唯一的妻子,我也会是你萧藜唯一的夫君。”
“所以,我要你对张家忠心,对我忠心,且只对这两者忠心。”
“明白了吗?”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问道。
萧藜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惊惧之余,迫于来自张元佑的那种说不清的压迫,她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
“好。”张元佑舒了口气,看着手足无措的萧藜,脑袋一热,心里不知是带着成就感,还是一丝怜惜,便对着萧藜微颤的唇,“报复”般地吻了上去。
可就像小时候父亲讲起男女之爱时,常常提起的所谓的化学反应一样。
两人的手不自觉地便抱在了一起,萧藜的脸红了,张元佑的脸上比之前红得更是滚烫,直蔓延到耳后颈间,像是年轻的肉体正在散发出甘美和热情的气息。
他们的脸红并不像成年人的脸红,而是那种轻微的,自己都未曾察觉,小孩子般的脸红。
许是他们觉着自己的反应是
羞赧的,而自己的羞赧又是可笑且惹人议论的,于是便感到莫名的“羞愧”?所以脸就更加红了,差不多快要流出眼泪来的那种。
张元佑首先受不了这种异样,站了起来。
萧藜则一动不动愣在那,像只收到惊吓的兔子般不敢动弹。
两人眼里都射出了或悲或喜,又夹杂着惊疑不定的光。
四目相对时,二人像是猫儿被踩着尾巴似的,飞快的避开对方的目光。
张元佑张皇不已,若是地上有缝,他定会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