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白雪压上青青松柏,将它本脆绿如针的枝叶压成了新月样,帷飘的临空而漾,宛如美人隔珠帘,芳倩无比。
可惜这雪,早已惹生出了万声哀怨,虽是满树银装,更是满城寂寥。
正当众人,尤其是男子看了皇榜,将家中各样铁器,包括斧子,锤子什么的,都打算送到州府衙门时,大街上已传来衙役当街敲打的锣鼓声,边敲口还大声吆喝着:“各家各户注意了,知府大人有令,家家户户的铁器都不需上缴到衙门。”
当时就有多事之人问这当街吆喝的衙役,“难道知府大人不怕皇上怪罪?”
本身冒雪当街巡逻就已是个苦差事,何况还是边敲锣边吆喝,那衙役朝地上随口一吐飘进口中,已经融化成的口水的雪花,当即怒火中烧,抖了抖黑底红字衙役服上的雪,朝那多事之人翻了个白眼,口气很是凛冽,“有本事自己去问知府大人!”
那多事之人猛然被呛了口,想他说得也在理,这是官家之事,岂是他一介布衣可以随便过问的,躲到边上咳嗽缓气去了。
众扬州城的百姓听了大街上传来的吆喝之声,一开始也的确是雀悦了一阵,也许自己认为的,马上要打仗只怕是多疑了,太平多好,至少不用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用新嫁妇孤孑一身!
可那只是一会,等竖起耳朵再仔细听了遍,才发现自己并没听错,那衙役喊的的确是“知府大人有令,而非皇上有令。”
想来也对,皇榜才将贴出半晌,就更改,那不成了只有昏君才会做的朝令夕改了。
新君,据说是先皇经过多方考虑才选出的众多王爷中最睿智,最聪慧的“裕王爷”,他断然不会如此做。
那知府此举欲意为何,难道他当真改公然抗旨不遵,这是杀头,不,应该是诛九族的大罪。
只怕,这才上任三年的扬州新知府很快就要换人了,众人不免一阵惋惜,因为自从这新知府上任以来,扬州城三年来从没发生过强取豪夺之事,更别说是发生恶霸欺民之事。
现在的扬州城,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来形容也不为过。
只怕今日这抗旨一出,这新上任三年的知府终会丢了性命。
众人在惋惜一阵后,突然都自发起来,拿起家中铁器集聚到了府衙门口,这里面当然以年轻男子居多,尤其是未有婚约的男子为多。
他们不想让这好知府出事是真,当然更为的是一睹,知府妹妹的芳容。
据有缘人说,三年前,当新上任的知府带着一行家眷来扬州上任复命时,知府轿后紧跟的不是知府夫人的轿子,而是知府妹妹的轿子。
据说,那轿子用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金丝楠木所制,周身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轿帘用的是素雅的浅兰色丝帷,无处不在彰显知府对这妹妹的疼爱!
据说,当时细绵春风一吹,轿帘微卷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女子,顿时莺歌蝶舞,香飘万里!
当时轻瞥到那一眼的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天,久久没能从那一瞥中回过神来。
事后,他只了八个字形容轿中的女子,“举世无双,宛如仙女”,从那以后,扬州城都在传唱新上任的知府有个如画似玉,貌胜西施的妹妹。
有心人当即就派媒婆上门提亲,可惜三年已过,知府从没应允过任何人的提亲,包括扬州首富陈员外独子陈华的求亲也都被拒绝了。
这不那陈华还没死心,今日更是命家丁准备了众多的铁器,站在第一排等着可以进入这知府衙门的机会,希望可以再次一睹美人芳颜。
因为他正是三年前,曾有幸一睹美人芳颜那人,用他的话形容,散尽他陈家万千金若能换来美人的一笑,他也定然会义无返顾!
代表也是提醒为官要清廉的青色衙府大门,终于随着空旷的“吱”声,打了开来,正当众人抖擞好精神,预备入衙府时,长着山羊胡须的师爷捋了捋本就只有两三寸长的胡子,故作有文化的样子,站在门口。
清了清嗓子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各位都听到知府大人的命令了,都回去吧!”
站在第一排的陈华,刚好可以透过门缝看清府衙内的一角,可惜这只是前院,是知府老爷处理公事之地,身躯娇贵的知府妹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等污秽人杂的地方,所以只稍微看了眼,他便失望至极。
收回期盼的眼神,他眼微敛,眉微皱,朝门口的师爷嚷嚷道:“师爷,你这就不对了,他们都只有一两件铁器,当然不能进去,我就不一样了,看看我……”
说着手朝后一挥,五六个站在尾部的家丁立刻起劲的叫唤了起来,“我们少爷要上捐的铁器都在这里呢。”
众人包括师爷都寻声看去,队伍的最后的确大大小小的排了八九个装满了各式铁器的大箱子,众人脸上一阵鄙夷,但又不能说什么,都齐刷刷的朝衙门口的师爷看去,看他此刻如何公断了。
清廉公正的知府果然也带出了个廉洁的师爷,他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没听清楚吗,知府大人有令不需征收任何铁器!”,就命人关上了大门。
众人来时各怀目的,已婚的只为看看扬州城的第一美人究竟是何样貌,也算是开了开眼界;没婚约的,为得更是将美人迎娶回去,虽然感觉希望渺茫,但也都想试试。
所以来的时候都是趋之若鹜,眼下见没什么希望了又散若盘沙。
站在府衙后院阁楼上,众人口中称道公正廉洁的知府,正一习玄色锦袍在身,手反在腰间,迎雪而站,清新俊雅,英姿飒爽,望着不远处慢慢散去的人群,嘴角微抿,满脸冷笑。
刚爬上阁楼复命的师爷,只能瞥到知府冷俊的侧脸,但三年的相处,即便不看正脸,他也已经猜到知府此刻必定是满脸的阴狠。
想必知府早已看出楼下众人的目的,回想自己幸亏处理得当,否则只怕……
“人都走了吗?”温雅不带一丝怒意在内的声音传到耳边,师爷吓得差点没跪下。
这知府的确非常人,处理公务一向狠,毒,准,所以才会有了扬州城如今的安定,但他也的确与他人不同,与外人说话时,他的声音越平淡,越说明他的愤怒。
当然对小姐说话时除外,他对小姐说话,从来都是细绵柔软。
知府的武功,他在三年前,也就是知府刚上任的那一年,就已见识到,当时有个登徒子慕名而来,在遭拒绝后,妄想通过翻墙来窥探小姐芳容,结果被这年轻的知府血溅在了当场。
他这才知道,原来京城的确是藏龙卧虎之地,而京城来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
就如眼前反手孤然熬立迎雪而站的年轻知府一样,他的武功造诣,只怕是整个扬州城都没人可以与他比拟的!
此刻他的声音非但平淡,还带了丝温雅在里,只怕是暴风雨的前兆,只怕这次倒霉的人多了!
师爷微微举起衣袖擦了下额间的冷汗,才怯懦的小声回到,“回大人的话,人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