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隐世之国——西躔
曦月王都...
...
夜幕深垂。
皎月星稀。
几抹烟雾般的云丝染在宁静的夜空。
屹立于苍翠葱茏的内阁府院,在月光下更形无限华丽与优美恬静。
此时。
月光穿透夜色洒入金壁辉煌的大殿...
优美修长的手指。
一张苍白印纸。
阳台上雕花摇椅中,洒着银河般的星光,双唇性感充满致命的魅惑,长睫低垂,他静静的望着手中的印纸,妖邪的紫眸惭惭染上一丝雾气,慢慢凝结成清澈的水晶...
“找到她了...终于...”伴着优雅低冷的嗓音,一滴泪滑落,顺着脸颊掉落至宣纸之上,任由上面的字迹弥漫涣散。
“沙华阁下,是否命幽灵骑士将此人带回来。”殿门前,一道黑色的影子单膝跪地。
“不必,还不到时候。”微摆手,退散暗兵,袖口繁复的蕾丝在晃荡间华美飘逸。
缓缓起身,洛可可风格的黛紫衣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体,胸前灵动奢华的雪白衣领与那双深遂的紫眸相互辉映,将他的邪魅性感和王贵之气展露无遗。
晶眸欲碎,邪美俊逸的男子竭尽一切的压抑住心底那份躁动不已的心绪...
太久了。
他已等待的太久太久。
几千年的轮回转世,几千年的寻找与绝望。
她终于,转生于世。
转眸遥望,苍芒的夜空中,那轮皎洁圆月,似有血丝飘渺。
瞳仁微微一缩,他抬步走离大殿。
精良无比的皮鞋踩踏着静谧光洁的镜廊,发出阵阵脆响...
有如踩踏某人的心脏,沉稳而有力。
通过镜廊,陷于绿藤蔓蔓,似穿梭了时空,更换了年代,修高黛紫的身影止于古老而又典雅的阁门前...
哗啦——
木阁门被大力拉开。
不在乎此圣洁之地的规制,身为内阁院七席之首的沙华没有丝毫犹豫与约束,带有草荆的皮鞋就这样直接踏了上去。
贯通莲池的幽房内。
月光泄如瀑。
如聚的洒落在那一抹雾蓝绝美之人儿的身上。
那人儿,绝美如莲,如瀑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弥漫了周边整片地板。
传统而赋有神韵的雾蓝长袍,静静的、了无声息的端坐着。
如同与夜色一体,那人儿似夜幕主宰,又似苍穹星空。
沙华紫眸凝结,长久的注视着。
良久。
雾蓝的人儿依然一动不动,似乎什么都无所见、无所闻、无所觉...
闭阖的长睫如蝶翼,却是纹丝不惊。
终于,沙华举步走至他面前蹲下来,靠近他脸颊似耳语般低语。“绯冥,看看你有多可笑,一介天神为了寻她,你逆天转生,导致元灵尽碎记忆全无,又饱尝每当月圆之夜所有感观皆无之苦。我知道你所愿、所求,但一切早已成定局,这一世,她终归属于我。”
缓缓退回身,眼前之人依然无所动。
沙华轻笑,一抹得意之色溢满紫瞳。
“沙华阁下,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轻快而低柔的声音在此时蓦地响起,一道清逸的身影出现在阁门中,肩头披垂的青花云朵外衫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沙华转眸,邪美的唇角轻浮起一丝冷笑,随即站起身:“原来东宫主青龙司长啊,我还以为你出了远门未回,想着今儿可是月圆之夜,本人甚是担心绯冥神官的身体,特来看看。必竟他曾经因为丧失感观而误伤过自已。”微微摆弄雷丝袖口,沙华垂眸冷睇,神色含了几分嘲讽。
“劳阁下惦念,少主近几年早已控制得当,加之还有我等照料,定不会有任何闪失。”青龙魅紘施礼微笑,青花祥云的衣衫垂在肩头盈盈舞动。
沙华微扬眉,冷睇的眼瞳映着魅紘谦恭的笑脸。
久久注视,探究、洞彻...
一个邪魅莫测,一个狡猾诡谲。
直到,一只漆黑的金晴豹从云衫之后缓缓走过来,映入他的眼帘。
精悍的身躯慢慢走来,冷傲机敏的金晴如刀锋般锐利的盯住沙华。
沙华笑了笑,竟心情大好,转身轻巧:“那就好。”说完便越过施礼欠身的魅紘稳步而潇洒离去,只留下惭行惭远的阵阵皮鞋声。
“他已经找到了吗?”看着已消失的身影,魅紘斜眸轻道。
一缕幽影,几近透明,声音如远方传音:“是的,依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呵,也不知道这偷梁换柱的方法能骗他几时。”说着,脱掉金绣布鞋,垂首走进,合手恭敬的向雾蓝之人施行跪礼。
“少主,在月光下不能拿掉红绫,双眼会被伤到的,待失明周期一过,您又要眼睛疼了。”魅紘走过来,边说着边将落在雾蓝袍上的缎长红绫拾起来覆住绯冥的双眼。
发丝绕梦,那人只有静谧含香的呼吸。
魅紘凝望叹息。
明知此夜此时,这个人已是感观尽失,只有...
长长的红绫,尾梢掠了一下雾蓝之下的左手心...
“魅紘吗?”轻轻地,纹丝不动的绯冥樱唇轻启,那一刹那的柔和迷人,宛如浮云一般。
“是的,少主。”魅紘展开他白晰的手掌,在上面写上。
是的,这个人,在这样如同受到诅咒一般的日子里,五感尽失的情况下,唯有这只手掌是有感觉的。
“有事?”轻轻淡淡,纤长瓷白的手指微微一动。
“是的...好事。”他说着,亦在少主的手心里写着。
“...”
“少主,我找到那个人了。”魅紘说着,几乎要喜极而泣。
“父亲曾说过,我来到这世上是为等一个人。”唇色诱美,红绫在胸前轻荡,“你现下找到的可是我要等的人?”
“不错。”
“于我而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
“......”魅紘沉吟,面上有伤感,片刻才道:“是您深爱之人。”但却在他的手心里写下“是您需要的人。”
“有多需要?”
“您将再不会受这感观尽失之苦。”写在手心的文字停下,他声音哽咽径自低语:有她,您失去的神元便会恢复,而每到这样的夜晚您便可以听得见、嗅得到、触得着、看得见。”
远方的传音在此时幽幽而起:“现在要行动吗?“
“不,若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一个人。”
微风阵阵...
卧于雾袍旁的黑豹享受般的眯起眼。
陶铃叮叮当当。
美秒的声音环绕着,带着悠悠的花香。
............
一个月后。
西躔王城下,斗兽场!
天际灰蒙一片,鹫鹰噬骨盘旋。
遍地尸野,血水融入泥泞。
这里......
囚困着千千万万的灵魂,嘶吼悲鸣不曾停歇。
这里......
是地狱之门的祭奠台、是惩罚猗奴的刑场!
一场残杀、一地尸骸、血肉之中、独存一少年。
一百零八个猗奴互杀,在这个只允许存活一人的规则中,这少年,活了下来!
那少年...
骨白衣装,残破如絮,血雾浸染周身,手中番刀已然钝乏却滴珠腥红冰寒渗骨,如同他那双暗无光泽的冰冷双眼。
无情、无爱、无妄、无彷...
他等待着,死寂一般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远处高台上,一众尊贵的看客,对着他品头论足、如买卖牲畜一般的争讨价值。
没有错...
在当今世纪年代下,西躔这个避世的古老国家从未改变过,在神权法典下,在王权族斗中、除了侈靡荒淫的王贵大族,所有人都在被奴役、被凌辱。
无所谓出生,无所谓将来,猗族人从千百年前便是最低贱的斗奴。
他们没有天空,没有风雨、没有血泪、更加没有名字。
他们......
只有每场角斗时所烙印的号码。
另一边。
万人的看台上,持续了良久的争执叫嚣声终于在两位大人物的参与下偃旗息鼓。
惊奇的很------
星宿厅四大祭司之一青龙魅紘司长、以及元老院派十卿长老左丘凤阁,这两位王城内顶级人物居然同时出现在斗兽场内?!
高层人任谁都清楚,二人向来不和,非旦必要一向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而今这不过就是个一年一度的生祭百人斗,二人不仅同时驾临,并且是相邻而坐?这简直可称为奇观,更是让所有人费夷所思!
“我如何信你?”黑袍大敞,披帽下一双碧绿眼眸隐隐透着烦闷。
“呵呵...凤阁,你我虽互看不顺眼,但我好歹也是国之栋梁,怎能拿王族之人的性命开玩笑?”青花祥云的衣衫半披半垂,一向优雅且不拘小节的魅紘此时露出一脸的醇良真善。
国之栋梁?
凤阁嗤之以鼻,眼前这男人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尤其现在这么一副伪善的嘴脸指不定窝藏什么祸心呢。
“拿来。”不想再费话,凤阁冷声道。
“唉...急什么,我说过了,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你想要的...嘿...别恼,资料信息可都在我怀里揣着,你若是太激动,我可不敢保证这东西会丢到哪里去。”
“...”凤阁气极,但也不好发作,只得闭了闭眼,终于忍下气转眸看向斗兽场内仅剩的猗奴,片刻沉声道:“你让我买下他,为了什么?”
魅紘唇角微勾,桃花眼波狡黠难测,启唇低语:“为了他未来的主人。”
“什么?”凤阁不解。
见他追问,魅紘立马兴奋起来,摆开架势就要长篇大论:“唉呀,说来我为了什么让你这么做吧,那可是说来话长,你先听我慢慢道来,就说这事儿吧得从几千年前......”
“闭嘴,我答应。”凤阁黑了脸,语速极快。同时伸出手毫不客气道:“拿来。”
“啧啧...又急。”砸嘴说着,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
不等递过去,凤阁便直接拽过文书,展开,凝眉看去,越看眉头锁得越紧:“你确定是这个人?”
魅紘挑眉:“当然,这可是费了我不少心血得来的准确消息。怎么,觉得这次的任务有难度?”
凤阁瞪了他一眼,道:“要找到这个人并非难事,只是...”
“只是这个离家出走的堕落女子虽然好处理,但好歹也是海外发达之国的望族之后,要做得干净彻底不被人追着尾巴可要费点心神吧。”
“小事而已,不劳你挂念。”说完,凤阁起身,看都懒得看的转身就走。
“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另一个条件。”魅纮在身后遥遥喊道,见凤阁身形惭远,他才松下肩来倚靠长椅,脸上笑容慢慢敛去,神色复杂。
血腥泥泞的斗场内。
死寂般的少年微怔。
高台上,一道挺拔身影走下台阶。
不畏脚下血污、无视头顶盘旋的鹫鹰...
黑色的院士服以及代表其身份的四翼图腾...来人,竟是三大主政体之一,元老院十卿长老—左丘凤阁!
少年垂眸,掩下一身寒凉。他知道,这个人便是买下他的第一位主人。
无意识的,屈膝俯地跪下...
“主...”
“不必,我虽买下你,但并非你的主人。”凤阁说道,语气平滑却含讽意。想起北魅紘提出的条件就有气。竟让他这个堂堂四宫长老花钱买一个最低贱的斗奴。“听着,你暂时归我管制,直到你真正的主人回来。”
凤阁说完禁不住暗自叹气,这东主的青龙魅纮一向狡猾如狐,此番让他转达给这个斗奴的这句话实在让人不解,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办法,有求于他,虽明知此作为有违常理,但现下也无从深究只得应允。
骨白的少年、冰冷死寂的少年,面无表情。
主人------
这两个字于他而言无感无觉。
猗族人早已没有心灵,早已是行尸走肉。
没有敬意、没有畏意、没有忠诚...
只是简单的唯命是从!
这位大人难道不懂吗?
他不在乎自已到底是被谁人所买,也不在乎他要等待的主人是谁以及那位主人何时归来。
在这无望残酷的土地上,他,什么都不在乎------
亦不懂在乎为何物!
因为...
什么都不会改变,不管那位主人是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另一个残害凌辱的侩子手!
这时。
风吹带腥,鹫鹰齐齐飞落站于尸骸之上。
然后,在人们惊异之中,泥泞的血肉有湿血如同失去了重力滴滴上浮,漂浮空中,慢慢凝结,形同血色花瓣...
所有人——
惊愕住!
看台上,魅紘猛然站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然而,奇特的现象仅仅维持了几秒钟,浮在空中的血晶便纷纷落下。
一抹冰凉落在少年胸口,那里被反复灼烙的数字‘99’刹时猛地一震。
似被烫到了一般,少年倒吸了口冷气!
与此同时,凤阁蹙紧眉头,回头望向北魅紘。
回魂现术?!
这现象应该只有星宿厅在每三年的招魂祭才会用到。而此时不说时日未到,单看魅紘亦是错愕的神色也可断定这并非是星宿厅所为,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惑间...
手中一沉,凤阁下意识看向手中文书,那上面有血滴落下,将一行名字渲染一片,凤阁微眯眼睛,瞳仁中倒映出的名字醒目而深刻,那便是...“肖,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