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不见有缘人,纵使情深不复见……再见即是陌路人……”
周遭水声淼淼,意识混沌成一片,只觉有股冰冷之气在翻滚涌动间,从鼻耳七窍中绝绝灌入体内,游走于身体各道脉络,接着再腾腾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董卓睫毛一丝颤动,逐渐开始恢复知觉,身体静躺着却仍动弹不得。耳边传来阵阵低语。细细嗦嗦,听不大清……
“啧~这么新鲜的生魂是怎么回事?鬼门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诶~章大人,这是冥伯专程送来的……听说是走后门进来任职的……”
“走后门?谁的后门?”
“不晓得~但~冥伯亲自从忘川接来,说是故人的小情人在阳间出了点岔子……让给打点一二~”
“啧~真是事多~不知道最近三界频频有乱事呐!上头哪儿哪儿不是查的紧?就算是塞个阿猫阿狗的魂进来都要严查一番……诶,算了算了,都送到这儿了,话也是白说!你也就自己嘴巴管住些吧,按以前一样,交往阴司任职,随意安排个下等差事算了,反正现下也确实缺人手……”
“诶~好咧~我这就给带去!”
…………
半晌过后,董卓忽感额间被人轻点一记,登时感觉清明不少,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前的是一张轮廓干练,皮肤黝黑的脸庞。单眼皮,大浓眉,略显少年气。但他穿着一身对襟青杉,笔挺地站着,显出几分不符气质的老成。
“可清醒?我已点拨开你的灵台,现下是在阴司衙门,我乃阴司御吏——少延。主理文档卷宗,衙府文事总管。可听清?”
“……”董卓一脸懵b,我是谁?我在哪儿?您哪位?
“……现命你为七等巡吏,限你五日内熟悉后,跟岗上任。清楚?”
“……”什么?啥?这说的是人话嘛?
“……可还有什么不懂的?现在问。”少延眉头紧锁,顿觉头疼,看她这一脸痴呆的样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请问……阁下……这里,你说的阴司什么衙门……我……你别说,我是死了?”
“是。”少延:果然是个傻子。
“!我怎么死的?”
“……送你来的往生局鬼差告说,你是猝死。但由于你为人品行端正,灵体澄澈,固得一机缘来此任职。”
“冤枉啊!大人!我平时熬夜最多也就十二点!不至于就这么英年早逝了吧!啊啊啊!我恋爱都没谈呢!”董卓听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死彻底了,瞬间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就往下挂。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留不到五更,这话没听过嘛?不过是命。”
“呜呜呜~阎王在哪?我能见见他嘛?我想和他谈谈……呜呜……”董卓伸手扯住少延的广袖,被他干脆地甩开,嫌弃道:“你已经算运道好的了~寻常人死了都是直接去到地府,查明其在阳间的错处坏事,再一一受罚记过,最后到地下寂寥之所去等着轮回,这一来一去便是百年。你现在已不用受那时间束缚,若是好好工作,加以修炼,说不定将来也能当个一官半职,修成个小仙~知足吧。”
“那,那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怎么办,他们一定伤心死了,嗷嗷嗷~”董卓简直伤心欲绝,要不是现在自己早已是个魂魄了,她恨不能哭昏了过去。
“啧~你哭完赶紧来跟岗学习。是人是鬼,总也得过。是生,是死,换个活法罢了。”撂下一句话,少延一甩袖子,大步转身离去。
董卓眼泪吧嗒吧嗒地不停掉着,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周围,空洞洞黑压压的一片,看不真切,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她抱着膝盖,回忆着自己的“生前”,她的外公外婆在她出生前就相继去世了,然后妈妈带着她去到南方,在爸爸工作的城市生活,所以从小她连和爷爷奶奶也不亲近。真正在身边的亲人,也就是父母而已,可他们总是加班忙碌,常常是留下她一个人在家。
她在孤独中喜欢上了音乐,画画。所幸后来在学校画室遇到了最好的闺蜜,童嘉……回忆了一圈,发现原来,自己要惦记的人,舍不得的也就这么几个。这么几个……总没忘了谁吧……忽而转念又想到,“死前”接收到的“任职信息”,不由气闷。要是没有好奇打开这封“死亡信件”,会不会就不用这样死了?或者~童嘉邀请她一起去逛街,如果自己厚着脸皮,就算是当个电灯泡也好,一同去了,是不是也不会就这样死了?也许能换个结局也说不定?
所以说!为什么自己当时要这么早回到寝室呢?胡思乱想着,董卓捶了下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算了……就像刚才那个少年说的,都是命~阎王要你上岗,你就不能辞职。(少延:我不是少年,我叫少延,还有我的原话根本不是这样的……)
董卓吸了吸鼻子,又默默待了一会儿,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婆沙着眼,看向前面微光处,斟酌片刻,缓缓起身走去。
打开一扇门,明晃晃的光刺的她眼睛酸胀。少延背着手站在门口不远处,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语气不冷不热悠悠地说:“调节好了就去阴司役口,去办理你的卷宗文档。跟上。”
董卓急急跟上少延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方才她出来的地方,像是一间很普通的“客房”,古代样式的雕花木门,门上还吊着块小牌子“静生房”……这名字,嗯~哪个恶趣味的起的?……
被少延带着走出一段回廊,路过一排大大小小,古色古香的房间,仿佛置身于古代宫廷一般。董卓垂眸看了眼自己的T恤牛仔裤,不禁生出一种仿佛自己在拍戏的错觉,拿的还是穿越剧剧本,要真是穿越剧本的话,古言也是很不错的~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董卓觉得自己真的应要准备好开始她的“鬼生”了。
两人从府衙后门走出,便是一条宽阔的街市。
“这里是灵安街,酆都的主街就是这一道,刚才出来的地方是阴司衙府。主理阳间生死轮回等事件。”少延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边走边说着。(叮咚~您的“少年”导游已上线)
“所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那阎王爷呢?”董卓想着,书里写的都是人一死,就被黑白无常领着去见阎王了。可自己好歹也“死了一会了”怎么就不见这个大boss?
再左右张望打量了下周围,虽说是街市,但并不像人间一样有热闹的小摊和热情的小贩。街边店铺大门也都闭锁着,偶尔路过几个高帽长衫的差使向少延点头作揖,便匆匆走过,街上一派清冷。
“这里是阴司,不是地府……地府在另一处,那里确是由阎罗王主掌的。和阴司不同,那里主管审命,判罪等。除判官外,基本为武官主管审理。”
“喔~竟然还是文理分科,各管各的啊~”董卓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的役口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
“办理酆都阴司衙府,官职人员登记的。”
“噢~那我的职位是什么?具体要做什么?”
“……早前不就和你讲过?下回我说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少延眉头微颦,深吸了口气,接着道:“你将任酆都阴司府七级阴差。平常就是巡视下各方安定,如遇任何作乱或蹊跷之事,无需处理,立马上报即可。”
“就是巡警啊~”
“不,保安。”
“……”董卓汗颜,旋即又疑惑地问到:“我看这里街上的房子,还有你们的穿着,都是仿的古代的样式……”
“不是仿的,本就和凡间不同,确实算是古代。”
“唔?什么意思?”
“这里的“时间”比人间要慢上许多许多。你可以权当作是元朝或明代,总之……”少延突然顿住脚步,回首低头看向董卓,严肃道:“酆都……不,除了人间外,他界都是层级制度明确,等级严格,讲究礼数尊卑的。所以,你务必谨言慎行,不懂的不要瞎说,知道的不要多嘴,该你做的,不该你管的,这几日……尽快熟悉。”说罢,转身一拐,进了一处门庭。
董卓楞楞地抬头看了眼敞开的朱色大门,上方一块靛色门匾上,两个赤金大字端正肃穆——“役堂”。
心里重重的“咯噔——”一下,这可怕的“台词对白”……莫非拿的是宫斗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