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三月,澹水镇。
“怎么又下雨啊,这一天天的……”一位妇人从屋内奔跑出来,扯下竹架子上的衣物抱在怀里,“这鬼天气影响收成不说,我这小染坊它都不放过……”妇人碎碎念着,正想将衣物和布料往屋里抱,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王二姨,在收衣服啊!”马上的人大声地打着招呼,听上去心情不错。“揽儿呀,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哎呀!”马蹄在水洼中踏了一步,只见那水花直往妇人那边而去,她躲闪不及,反倒在雨中滑了个趔趄。
“二姨你没事吧!”少年匆匆下了马来,扶起已经浑身湿透的妇人。那妇人定了定神,这才看见马上还坐着一位着斗篷的的女子:“这人眼生却好生美丽,揽儿,莫不是有了好事?”她望向那位被称为揽儿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摔倒时的不快变得复杂起来。
少年摆摆手,忙道:“不是不是,这姑娘前天来到镇上,四处询问有无房屋可出售,但却不喜那热闹之处。这两天我在街上时常见得到她,见她还未找到心仪之处,便想起你这屋后有座一层小屋,之前听得你说自阿公那一辈便闲置着,只你偶尔闲时会打扫一番。我这不想着,若能介绍给这位姑娘,也是一桩好事。”妇人恍然大悟,抬眼看了看女子:“这位姑娘,想问你购入房屋所为何事啊?”
女子下马走到夫人面前,欠了欠身:“夫人无需多问,带小女子去看便是。”这王二姨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忙摇了摇头:“哎呀,你有所不知,这小屋虽说是在我这染坊后头,但过了这染坊也有五六里路,确在山间无疑,姑娘若是做自家住宅,我自当领姑娘前往,若是欲要经营,却只恐太过偏僻,误了姑娘生意。”“不妨。”女子的声音很轻,却似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听得分外清晰。妇人犹豫片刻,侧身让了一条路:“那姑娘请吧。”
“那二姨我也跟着去吧。”少年把马拴好,也跟着往染坊那边走去。“好……”妇人答应着“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今晚顺便也留下吃个便饭,等雨停了再走吧。”“好,谢谢二姨。”
下着雨的山路十分的湿滑,妇人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看,生怕女子在这泥泞地路上滑倒。“这屋子好多年无人住了,这路一直都这样,雨天便不好走起来,平日里这边少了些许烟火气,还是很适合居住的,姑娘勿怪。”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山间草木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凉,让人心旷神怡起来,她那如湖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神里,也有了一丝生动之气。
那少年走在女子后面,本想说些话来热闹热闹,但见那女子似有心事又不愿言语的样子,便也自知无趣地收了口。
半个多时辰后,三人便来到了那屋前,一圈不起眼的篱笆围绕着这座白墙黑瓦的小屋,被风雨吹的有些东倒西歪。屋前一株细柳安静地站在那圈篱笆旁边,小屋的墙脚有些许青苔,青石板从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门蜿蜒向小屋的方向院里摆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女子的眼睛看着那细柳,稍稍颤抖了一下,正欲开口,怎知那妇人先了一步:“这屋内我时常有来打扫,平日生活的大件物什都不缺,姑娘不妨进屋看看,若是合适,住下便可,今日饭食若不嫌弃便随我与这侄儿前往染坊同用,与姑娘讲分情谊,今后上下方便,也好互相照顾。”
“我买下了。”女子也不多话,自怀中摸出几两白银,又在袖子中取出一只甚有分量的金环,“不知这些可够?”
妇人惊得张大了嘴巴:“这黄金……姑娘可是身出名门?”
“非也。”女子淡淡地回应着,“若是这些个有剩余,还烦请夫人帮我打点一些物件,我稍后会写一张字条与你。”
“好的,好的……”妇人拿上那金环,自是喜笑颜开,忙连声应着,“自今日起我与姑娘也是半个邻里,不知姑娘姓名?”
“兮烟。”女子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手抚着那被雨水打湿的墙沿,若有所思。
今日柳下居,何人莲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