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下官有事禀告。”
笔试成绩出来之后，会先交由各省考大人审查，看是否有纰漏。然后等考官排序，最后交由今年的主审考官莫靖恒审批，确认一切无误，进宫交给皇上批红，方可放榜。
而在审查阶段，省考大人若不是遇到转折，一般是不会贸然惊动主考。莫靖恒对此自然是明了，所以见到省考大人来了，当下便将手头的信折子放下。
“可是成绩有异？”
莫靖恒问的十分直白，如今若是连科考都不能保证其公正公平，那么每三年费这么大的气力又是何必呢？再者，他早已接收到皇上的御令，对任何有违公正之事，想要投机取巧之人，都要严查，绝不姑息。
“是。这是考生刘珂的初试和复试的答卷，大人一看便知。”
省考大人是翰林院的刘青云，本就是寒门出生，无论是做人做事皆是端正不阿，两袖清风，却不慕容华，是个真正的学者大家。这也是为何，莫靖恒会放心的将初审交由他全权负责的原因。
“刘大人如何看？”
莫靖恒垂眸扫过两张篇幅相近的答卷，字迹虽工整，可是行笔绵软无力，倒有些像个绣花枕头。初试的答句虽然也可圈可点，但是言辞间的生涩拘谨显而易见，最多算的乙甲水平。
可是这次复试的答卷，无论是行笔字句，还是引经据典，皆是恰到好处。甚至让莫靖恒都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称秒。
前后如此大的偏差，也难怪刘青云会单独挑出来。
“其实这初试和复试两次答卷，水平略有偏差，这下官们都是有所考虑，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便也可以算作是临场发挥有异，实属寻常。但是这位考生的答卷，前后差别如此之大，下官就忍不住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刘青云虽然如今在翰林院担任院士，一院之长，可是为人处世还是十分的低调内敛。并未将话直接说死，让莫靖恒挑不出错，却也不得不重视。
“而且据考场巡查的王大人说，该考生在考试的前半个时辰，都是在冥思，一个字都不曾写。是到了后半场，才文思泉涌，一口气就完成了这样一份，大家看了一致称赞的佳作。”
见着莫靖恒开始深思，刘青云思琢片刻，躬身继续禀告道。
“当时监考他的考官是？”
视线从考卷上移开，看向刘青云。修长的五指，轻轻抬起又放下，参差的敲击着桌面。
“回大人，是翰林院学士赵润。”
莫靖恒面上神色平淡，甚至带着笑意，这让刘青云只觉得背后生寒。心中的敬意更甚，举止也越发的小心。
“有劳刘院士，本官会查明一切，还望刘院士切莫要声张。另外，剩下的审核，刘院士还要更加严苛些。皇上的意思，想必刘院士作为翰林院的执掌人，该是比本官清楚。”
“是！下官定当不辱使命！”
听了莫靖恒的一席话，虽然这言辞间并无责怪与迁怒。但是还是让刘青云忍不住全身发颤，这大概就是气场间的差异，还有，能力的高下之别。
“恩，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退！”
刘青云退出莫靖恒的书房，暗自长舒口气。抬手用宽大的暗红衣袖擦了擦额间犯凉的虚汗，那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慢慢远去而悄然减退。可是这已经烙刻在心里的深刻，却是如何都不能忽视的。
对于自己挑选的省考，莫靖恒自然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这剩下的人嘛，竟然行为有愧于身上的这身学士衣装，褪、去，也罢。想着，莫靖恒便扬声招来了暗处的隐侍。
“去查一查这个叫刘珂的考生。”
待隐侍离去，莫靖恒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两张考卷之上，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啧，当真是好胆量。
而此刻，自恃已经是状元郎的刘珂。正坐在江府赵姨娘的院中，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花厅石柱上，满脸的怡然逍遥。
“珂儿这般高兴，看样子，这殿试也是不用愁了。”
赵姨娘听闻刘珂到来了，便带着杜嬷嬷去为他准备了好些上好的茶点。毕竟这以后还都要仰仗这个侄子，可是哪知过来一看，刘珂倒是在江府如此轻浮，全然已经拿这里是自己的家。没有半点礼数可言，让赵姨娘心中颇有微词。
“二姨这是哪里话，侄儿能有今日，全然都是仰仗二姨的人脉。这殿试若是侄儿能够顺利通过，以后侄儿自然是万般不会忘记二姨的大恩大德。”
刘珂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着赵姨娘前后的脸色变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行为的不妥。当下赶紧就收拢了双/腿，毕恭毕敬的来到赵姨娘的身边，眉开眼笑，万般讨好。
对于自己这个二姨，刘珂早就已经琢磨透了她的性格和为人。无非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想要掌握整个江家，渴望权势，满心期望的就是众人仰仗她。所以讨好她，说些恭维的话，自然就成了正中下怀之策。
这不，话音刚落，赵姨娘脸上便露出了笑颜。
“少说这些来哄我，我这般帮你，也不过是真的期望你能成才。毕竟你娘，我那体弱的嫡姐，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能够有所作为，你娘看了心中也会很欣慰的。所以，这段时间，可千万要谨言慎行。莫叫人在这样紧要关头看出了什么端疑，知道么？”
对于刘珂这莽撞的性子，赵姨娘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每天耳提面命的。也就只祈祷着，殿试赶紧到来，然后皇榜一公布，便是大局已定，也就可以真的安心了。
“娘，听说这次的主考官可是莫大人，表哥只怕还要多下下功夫才好。”
江嫣刚刚就站在不远处，听到了赵姨娘和刘珂之间的所有对话。一想到莫靖恒那冷然，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都让人倍感压迫的凌冽。一时心中便只觉得越发沉重，这样有能力有手段的男子，到底是不多了。
“没错，嫣儿这话说的不错。前几日/你表舅送来的那些书，你还是得多看看。听说这殿试过后，主考官还有皇上会亲自面见排名前三的考生。到时候，说不准还会现场考问。你可不能在那时掉链子。”
赵姨娘虽然只是商户出生的女子，可是到底还是进过学堂，对这些繁文程序，倒是很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