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总是感觉分外轻松，好似真如书中所说的洗去一身俗世尘埃了。冯鸢用浴巾简单裹了裹头发，由于裹得有些松垮，几滴调皮的水珠顺着不小心散落下来的头发滴在了她的锁骨上。她感觉锁骨上微微有些凉意，随手拂去了水迹，慢悠悠地爬着多到每次看到都会叹气的楼梯。秦嘉风风火火惯了，连洗澡都比冯鸢快上不少，这时候，恐怕她头发都吹干了。
冯鸢总爱在这段路程中胡思乱想，她觉得这一刻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灵魂的自由想必也不过如此吧。她珍惜一切喜欢的东西，所以她总是刻意地挑了最边上不常有人走过的那条楼梯，也刻意放慢脚步，无怪乎秦嘉和余茵总是吐槽她洗澡太慢了。想到余茵，她神色有些黯然。
在漫长的路也有尽头，更何况只是七楼高的楼梯而已。她安静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将换洗好的衣物分类放在两个洗衣盆中。做完了这些，她坐在椅子上随意打开了还在充电的手机，本想随意看两个视频放松一下。没想到，几十条微信消息的跳出让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程成！”冯鸢在心里炸毛了。
“小朋友怎么不理我啊？！你难道是吃烧烤吃得太投入了吗？”
“啊啊啊，怎么还没有理我？难道你喝酒了？喝醉了？”
过了十分钟。
“小鸢！难道你真的喝醉了？要不要大朋友去接你呀？”
又过了十分钟。
“我都快睡着了。可我们还要进行睡前聊天的恋爱进程呢。”
又过了很久。程成依旧保持着十分钟发一条的频率。冯鸢有时挺佩服程成永不停歇的精力的，反正三分钟热度的自己是做不到的。
最新的一条是：
“冯鸢！你不会把我忘了吧。你这个负心汉。不对，负心女！”
“我们已经回去啦。我刚刚去洗了澡。你别多想，大朋友~”冯鸢被“负心女”镇住了，“慌忙”地回应程成。
“哼，那你回去的时候手机都不看的吗？你就是在找借口。”对面的程成好像有些不买账。
“跟寝室的人闹了一点小矛盾，所以一路上只想快点回去，就没看手机。”冯鸢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她脑子一热就和程成托盘而出了。也许是这几个星期的聊天、互动和调侃让她放轻了一些防备，又或许是程成的亲和力太过于强大了。
“啊？怎么回事？是不是受欺负了，你快和我说呀！我现在可生气了。”
“……”或许话口打开了，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我们班顾墐和我表白了。就是我提过的音乐社里弹吉他特别好的那个人。然后余茵好像喜欢他，所以，我就被她讨厌了。”冯鸢有些无奈地抱怨，或许只有在程成面前，她才会露出这种可爱的小女人面，只是那时候，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那个小白脸！小爷当时就跟你讲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我就知道，男生学弹吉他，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为了撩妹的，小爷我还能不懂这些男的在想什么。”程成有些气急败坏。
“这不是重点好吧。”冯鸢总感觉自己的面前出现了几条黑线，“重点是我完全是无妄之灾啊。我和顾墐又不熟，她不应该去怪顾墐嘛，关我什么事…”
“都跟你表白了还不重要！我真的被你气死，她是在挑战你男朋友——我的地位好吗？不过你舍友也太过分了，我就说那些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其实最可怕了。”
“别这样说。有些女孩子是真的温柔的，而且余茵可能只是一时间气到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竟然还为她说话？你心好大啊。”生活不易，程成叹气。
“没什么人是十全十美的。大家都会犯错，不要揪着别人一件错事不放，就算是劳改犯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呀。我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可谁又能保证我们一辈子不做错事呢，也算是给自己的机会吧。”冯鸢总是容易心软，还能为自己找出听起来完美的理由。
“那如果余茵变本加厉呢？”
“没做什么危害我名誉和人身健康的事情，只是单纯的膈应我的话，不理她就好了。反正大学一毕业，谁还会记得谁呢？”
“小朋友厉害啊。不愧是理科生，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程成一本正经地夸赞。
“没有没有，”冯鸢犯起了怀疑自己的老毛病，不知为甚，只要别人一肯定，她就开始有些心虚了。
“不过。小朋友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男朋友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你能咋保护我？”冯鸢对着程成幼稚的话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陪你聊天当你的情绪垃圾桶，给你讲笑话逗你开心……”
冯鸢看着不断跳出来的信息，心中愈发熨帖，原本烦闷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也一扫而空。“这次真的感谢我的‘男朋友’了，”冯鸢在心里想，“程成真的是个很合格的男朋友呢。”
她正想发感谢的话，接下来弹出的消息让她一下子楞住了。
“还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见见面，然后，我就可以在现实中保护你了。”对面的少年眼里闪着不同以往的色彩，他不是随意约人见面的性格，只是，这一次，真的想好好保护一个人；也想，真正的走进一个人的心里。
冯鸢的内心复杂极了，她被突然提出的见面请求打的不知所措，她沉默了。网络和现实不仅仅是一线之隔那么简单，跨越的是更深的隔阂。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现实与虚拟的一致性，网上谈的热火朝天，到现实可能也是社恐患者，不确定性让恐惧成指数增长。
如果在平时，冯鸢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是，在今天，冯鸢一时间有些难以决定。
她沉默了很久，沉默到连程成都放弃了。她挺直了背，这是冯鸢在做出重大决定时惯有的小动作。她缓缓而又坚定地打了一个字：
“好。”
